第五章(第25/26页)
“怎么没有!昨天在山上!你自己拍到的!还有前天!前天晚上!我明明听到她在这屋里说话!打开门就不见了!”
汪士奇还在挣动,郑源拽得手酸,忍无可忍,干脆照着他的伤口来了一拳,汪士奇吃了痛,终于老实了。“先别怕,让我想想,这事儿一定有哪里不对。”郑源松开汪士奇,抬手指了指背后:“首先,你说的这事儿是个人都能办到,还记得咱们房间通着的那扇门吗?”
“你是说……卫生间?”汪士奇茫然地走过去拉开那扇劣质的木板门,果然,同样的一扇门出现在对面,直通隔壁的108。
“那天你听到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在这里说话,发现你过来了,赶紧从卫生间里躲到了隔壁。”郑源掐掐眉心:“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躲着你?”
汪士奇慢慢回过神来:“一定是怕我发现什么事情……”
“比如,一个明明应该死了却又活着的梦姐。”郑源若有所思地盯着遗像,“假设梦姐真的死了,店老板把她埋到了山上,又在109给她挂了遗像,那为什么我们又能遇到给我们指路的梦姐?”郑源顿了顿,“一般来说只有一种可能,真的梦姐已经死了,现在的梦姐是个跟她很像的替身。只要这个梦姐活着,真的梦姐死掉的事就不能被任何人知道,比如,半夜跑到109看到了遗像的你……”
“所以昨天想要害死我们的是……”听了郑源的话,汪士奇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么说就是老板和假梦姐杀了真正的梦姐,偷偷埋到凤凰岭……”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又何必给人设灵堂,挂遗像,还大半夜的放歌听?”
“说不定是变态呢?”汪士奇瞪起眼睛:“别忘了,他们朝我开枪,还差点淹死你!”
“那人家不也打偏了么。而且我……我那时候……”郑源犹豫起来,眼前又看到那个伸向他的女人的手,一片冰凉的潭水里,那触感是那么清晰,带着常年劳动的茧,掌心依旧柔软,温暖,像每一个奋力生活的底层女人,像他曾经的妈。
“谁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枪法不行!”汪士奇恨恨的踢翻了地上的火盆,纸钱的灰烬撒了一地。郑源心里不是滋味,赶忙弯腰去扶好,忽然从腿间瞥见一双糊满了湿泥的胶鞋。
一个阴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都叫你们不要乱走了,怎么就是不听呢?”
是店老板,他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把土铳。
郑源不是没想过死,但没想过自己是这么死的——手脚被绑得死死的,倒在浴缸里,被龙头里放出来的水慢慢淹过脖子——对,身边还躺着一个失去意识的汪士奇,这次他是冲过去被枪托敲晕的,死法这么奇葩,也算不枉此生。
“别动了,你老老实实的,还能死得舒服点儿。”店老板拄着枪坐在旁边,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我辛辛苦苦的熬了粥,你们也没吃,可惜呀,那里面已经放好了安眠药,这会儿你们可能都意识不到自己死了。”
“你……你杀了我们,会有人查过来的……”水已经漫到了鼻孔,郑源徒劳的伸长脖子。店老板嗤笑了一声:“谁说你们是我杀的?你们是昨天去爬凤凰岭,不小心遇到泥石流被冲到了潭里,等有人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应该已经淹死很久了——可惜呀,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不开爱到处乱跑呢。看见了不该看的,也就只能这样了。”
死到临头,郑源有点想哭,但更多的是不甘心,他盯着店老板,眼神像是要把他钉穿:“所以你也是这样杀了梦姐么?把你自己的老婆淹死在浴缸里?再去山上随随便便挖个坑埋了?这就是你说的百年好合?”
“你给我闭嘴!”店老板腾地站了起来,土铳的枪口直指郑源的眉心:“我没有杀她!我怎么可能杀她!”
“你没有杀她?那你怎么会杀我们灭口?说吧,你是不是看上了假梦姐,为了跟她苟且,干脆杀了自己的老婆,一了百了……”
“你胡说!我没有!我不想她死……我不想的……你知道吗,到她死的那一天,她还像刚嫁给我的时候一样漂亮,我给她穿上婚纱的时候,她就像睡着了一样……她不该死,该死的是你!是你们!”
店老板丢下土铳冲了过来,将郑源的头强按到水里。缺氧让郑源的挣扎越来越无力,隔着晃动的水波,他仿佛又一次看到那个幻象——穿着暗红碎花裙的梦姐出现在店老板的背后,这一次,她举起了地上的那把枪。
一天后。
来的时候是晃晃悠悠的绿皮车,回的时候已经是呼啸前行的警车。归家在即,汪士奇却蜷着腿窝在后座,满脸的不高兴。郑源披着个毯子待在旁边,倒是正经一副受害人的样子,不过气色比起他要好了很多。
“这不是都没事了么,脸怎么还这么丧?”见汪士奇不搭理自己,郑源拿胳膊肘杵了杵他肚子:“难道是丢了相机心疼了?”
“没有,我只是……”汪士奇的表情混合着困惑和嫌恶:“我想不通,把自己老婆偷偷埋了,找了老婆的妹妹冒名顶替,就为了继续拿她一个月几百块的低保钱?人怎么可以这么坏?”
郑源缩回手:“穷不是坏,穷只是……”他说不下去,他想起了自己家的状况,那种一分钱都要从泥巴缝里抠出来的感觉他也不指望人家能懂。
汪士奇据理力争:“怎么不坏,因为瞒不住我们了,就打算把我们弄死……”
“行了,再怎么说,我们的命算人家救的。”郑源拍拍他的肩,想起被逮捕的冒牌“梦姐”,趁汪士奇昏迷的时候,店老板已经回山上处理掉了那具骸骨,她可以当他们从没出现过,任由他们被弃尸在潭水里,埋在泥石流下面,像真正的梦姐那样慢慢地变成一具无名的骷髅。但她最终还是打伤了店老板,打电话报了警。她不想他们死,从头到尾都不想,也许就像她说的,她和店老板最初只是想将他们吓走,却没想到他们能撞见自己亲手埋葬的尸骸。如果被郑源他们捅出去,自己和店老板就什么都说不清了。他们只是想守住这个秘密,守住一个月三百八十块的补助金,真正的梦姐死前已经得肾病卧床已经很久了,没什么人见过以前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