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逞唇舌娇娃影秘事,渡陈仓檀郎赴佳期(第7/8页)

孙仲昆生衅不成,语峰一转,“东方先生,我是破不了案子,也未能给您提供线索。

不过桑卫兰桑老板此时正在场呢,你问问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竟把矛头对准了桑卫兰。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也不再遮掩,纷纷向桑卫兰、夏谙慈二人望去,恨不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破解出东方惨案的秘密来。

“孙兄不要信口开河,”桑卫兰冷冷地一笑,“我哪里知道什么线索?”

“桑老板不必过谦了,”孙仲昆轻轻地扬起眉头,“稻香村夜行,李楚岑惨死,桑老板当真一无所知?”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数十道目光一起射向桑卫兰,锐利,贪婪,又紧张地注视着他。

“稻香村夜行,李楚岑惨死?”夏谙慈故做惊讶,“还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夏小姐,”见她装腔作势,孙仲昆强抑满腔的怒火,“你就别再假装了。

人证物证据在,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有人证?”夏谙慈冷笑,“人证在哪里?你倒说说看!”

她知道,孙仲昆是不敢当众说出“夏谙恕”这三个字的。

孙仲昆一声冷笑,“有人亲眼目睹,千真万确!”

“既然是‘目睹’,那他也一定去了稻香村!这人是谁?孙先生倒说出来听听!”

孙仲昆一时语塞。

适才夏谙慈的话,已经将夏谙恕也绕了进去,孙仲昆怎敢妄言?

“那人是谁并不重要,”孙仲昆冷笑,“桑老板稻香村之行,可是众人皆知的,千真万确!”

“孙先生说得这么肯定,莫非那夜你也在稻香村?”

孙仲昆脸上变色,“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在稻香村?”

夏谙慈却不说话,盯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我知道了!”

孙仲昆脸上变色,“你知道什么了?”

“李楚岑临死之时,窗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看起来很是眼熟,”夏谙慈指向孙仲昆,“原来就是你!”她与桑卫兰去过稻香村,证据确凿,赖也赖不掉。

如今见孙仲昆多事讨厌,干脆将他拉下水。

在场之人皆是又惊又疑又怒,纷纷向孙仲昆望去,孙仲昆又气又急,“你们别信她胡说!这是没有的事!”

然而事已至此,百口难辩。

众人投去的目光,既疑虑又有些不屑。

也颇与其拉开了些距离。

“诸位,诸位,”东方楚微微一笑,“今日来此的人,无论是桑老板,还是孙先生,都是在下的客人,无论前情如何,在老朽的寒舍之中,决不许有人与他们为难!”

他身居舞台中央,气定神闲,若无其事。

然而身后站着南京特派员与英美两国的领事,目光警惕又带着几分威胁意味地注视着全场。

人群中的骚动与不安渐渐平静了下来,然而那紧张而危惧的气氛却在暗暗地漫延。

孙仲昆知道虽眼前无事,自己却已经被拽入矛盾与争斗的旋涡之中,不能自拔。

窗外一晃而过的,是租界寻巡捕红色的帽子。

孙仲昆腿上一软,几乎瘫坐在地上。

“你也太淘气了,”桑卫兰见孙仲昆神色萎顿,轻轻地道,“何苦把他也拉下水?”

“谁叫他来惹咱们?自作自受!”夏谙慈冷笑,“反正咱们也走不了,拉下一个是一个!”

?? 他们也看到了,窗外晃动着的,巡捕的帽子。

正在此时,东方楚微微一笑,“寒舍略备了几杯薄酒,请各位不吝赏光!”

此时隔壁的厅内已经摆好了几桌酒席,数位待者燕翅列开,恭候众宾入席。

众人见此情形,总觉得将来会有一番恶斗,想继续留下静观其变,于是分宾主尊卑列座,交头接耳地私语。

观月敏之留连于席间,寒暄应酬。

众人见他年纪不大,又来中国不久,却应对圆融,礼数周全,汉语说得也极好,皆深以为异。

问他家乡求学等事,应对流利自如,并无半点纰漏。

一时东方楚出门去了,观月敏之又去敬姜先生的酒。

夏谙慈心中记挂郑涵,忙擎了酒杯,笑吟吟地走到若希儿面前,“若希儿,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若希儿抿嘴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桑老板呢?你不把他看住了,小心又有人请他跳舞!”不知为何,她见到夏谙慈,有点淡淡的酸意。

夏谙慈又岂会受她奚落?微微笑道:“放心!他就算要走,起码也会跟我打声招呼!”

若希儿满脸煞白,她是真的被刺痛了!她酗酒,她不羁,她放纵,她游戏人生,她满不在乎,可她真的在意柳寒江,她被夏谙慈的话激怒了!夏谙慈只觉得自己面前站了一只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刺,一触即发,剑拔弩张,她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女人最大的伤,莫过于被爱遗弃。

“你以为你是谁?”若希儿冷笑,由于激动,她语速很快,“你以为你有资格居高临下?你以为你比我高贵?你比我清白?我告诉你——我失去的一切,你早晚也会失去!走着瞧吧!”

她的话又轻又快,却如同一串鞭炮在夏谙慈耳边炸响,她似乎有所领悟,但又不明其所指。

“若希儿,”夏谙慈惊愕,又急切地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若希儿冷笑,俯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你不明白吗?我也不明白!你还是回去吧,把你的桑老板看紧了,小心他也登船跑了!”她把“登船”两个字咬得很重。

夏谙慈整个人立时僵住了,脖颈酸麻,冷汗涔涔地,将衣衫浸染。

若希儿的话如火光雷电,霎时洞见胸腑,她心中埋藏最深的隐秘,一览无余。

她又惊又怒,又羞又怕,有些事,甚至桑卫兰也未必知道。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打量若希儿,她是谁?她到底知道些什么?还是,只不过是信口开河?

不过夏谙慈到底不肯示弱。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开始反攻,“你到底在说什么?”她冷笑,“我怎么听不明白?”

若希儿却徒然泄了气,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不过依然嘴硬,“我不过随便说了两句,你就急了?说到你心坎里去了?还想知道什么?”

夏谙慈强装镇定,妄图扳回一局,“若希儿,你想不想见见郑涵?”

“谁?”

“郑涵!”

“郑涵?”若希儿带些不屑地笑,“他想见我?去问问我的未婚夫吧!”

夏谙慈走回来,桑卫兰只觉得她神色有异,“怎么?又碰了一鼻子灰了?”

夏谙慈不语。

她脸色煞白,有些失神地盯着前方,桑卫兰握住她的手,她似乎被浸入冰冷的潭底,身体也不停地颤抖。

他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