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3/15页)
他的时间把握得很准。在“机场”进入他的视野时,天空已经亮得可以让人看清事物了。
哨兵还在他们的帐篷里。要是走运,他们大概在睡觉——费伯从自己的经验中体会到,执勤的时候,最后这几小时最难坚持。
万一他们出来,他就只好杀掉他们了。
他选好位置,在照相机里装上三十六张一卷的三十五毫米底片。他希望底片的感光药剂没有失效,因为那已经是从战前就一直保存在他箱子里的了。如今,在英国是买不到底片的。他一直把它们保存在防光袋内,不让它受热,应该是还能用的才对。
当太阳的红边露出地平线时,他开始拍照。他从各种有利角度和不同距离拍了一连串的照片,最后拍了一张假飞机的近景:这些照片会把假象和实情都表现出来。
他在拍摄最后一张照片时,从眼角瞥到一点动静。他卧倒在地,爬到一架“蚊子”式飞机下面。一个士兵从帐篷中出来,走了几步,在地上小便。那人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点燃了一支香烟,向机场周围看了一圈,打了个冷战,回到了帐篷里。
费伯站起身,跑了起来。
跑出了四分之一英里之后,他回头看了看。机场已经出了视线。他朝西向军营走去。
这可远远不是一般的间谍活动。希特勒一向独断专行。如果有人能带来证据,再次说明元首正确而所有的专家都错了,那他所能够得到的褒奖绝不仅仅只是在后背轻拍一下而已。费伯深知,希特勒早已把他列为德国情报机构最出色的特工:这次成功很可能会让他得到卡纳里斯的职务。
他加快了步伐,慢跑了二十码,走上二十码,又慢跑了二十码,这样他在六点三十分到达了“军营”。这时天已大亮,他无法过于靠近,因为那些哨兵不再待在帐篷里,而是进了一处没墙的营房中,对四周看得一清二楚。他卧倒在一道土坎旁边,从远处拍照。普通照片只能看出营房,但放大之后,就可揭示骗局的细部。
他返回去,朝小船走,这时他已拍好了三十张照片。他又匆忙走起来,因为此时的他十分令人生疑——一个身着黑衣的人背着一袋设备,在禁区的荒野中慢跑。
一个小时后他来到铁丝网前面,他四下张望,除了大雁之外,不见别物。他攀过铁丝网,一颗提着的心才放下来。出了铁丝网,他便处于有利的地位了——他可以恢复他那观鸟、钓鱼、划船的角色了。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他溜达着穿过那一带林地,然后站定,顺一下呼吸,让整夜里都绷得紧紧的精神松弛下来。他决定把船先向前开几英里,再停下来睡上几小时。
到达运河边的时候,他心想:好啦,一切都过去啦。小船在晨曦中看着那么漂亮。他打定主意,一上路就要沏上一杯茶,然后——
一个穿军服的人从船舱走出来,说:“嗯?喂,你是什么人?”
费伯站着一动也不动,让他的冷静和本能发挥出来。闯到他船上的人穿的是国民军的上尉军装。他有一支手枪,插在皮带上的枪套里。他高大瘦削,不过看样子快六十岁了,帽子下露出白发。他没做拔枪的动作。费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便说:“你在我的船上,所以依我看,该由我来问你是什么人。”
“国民军上尉斯蒂芬・兰厄姆。”
“我是詹姆士・贝克。”费伯站在岸上不动。他知道,一名上尉是不会独自巡逻的。
“你在做什么?”
“在休假。”
“你到哪儿去了?”
“在观鸟。”
“在天亮以前吗?把枪对准他,沃森。”
一个身穿粗斜纹棉布军装的年轻人,手持滑膛枪从费伯的左边靠上来。费伯四下扫了一眼。还有一个人在他右边,他身后还有第四个人。
上尉叫道:“他从哪个方向来,下士?”
回答来自一颗橡树的顶部。“从禁区来,长官。”
费伯在心里快速算了一下双方的人数对比:四比一。还不算要从树上下来的下士。他们只有两支枪:指着他的那支滑膛枪和上尉的手枪。而且他们都不是正规军人。小船也有帮助。
他说:“禁区?我只看到了一段铁丝网。喂,请把那支大口径老枪对准别处好吗?它会走火的。”
上尉说:“没人在夜间观鸟的。”
“如果在黑暗的掩护下找好藏身之地,鸟醒来时就看不见你。这是公认的好办法。喂,我说,国民军精忠爱国、精明干练是没错,但做事也不要做得太过火,好吗?检查检查我的证件,再打个报告,不就行了吗?”
上尉脸上掠过一层疑云:“你那帆布袋里有什么?”
“望远镜、照相机,还有一本参考书。”费伯的手伸向袋子。
“你不要动。”上尉说,“沃森,看看那里面。”
这就是外行的过失了。
沃森说:“举起手来。”
费伯把双手举过头顶,右手贴近左衣袖。费伯盘算着接下来几秒钟的行动:千万不能有枪响。
沃森端着枪对准他,从费伯的左边靠上来,打开了费伯的帆布袋的盖子。费伯从衣袖中抽出锥形匕首,越过沃森的防卫线,把匕首从上向下捅进了他的脖子,直至没柄。费伯的另一只手从年轻人的手中把滑膛枪扭了过来。
岸上的另外两名士兵向他奔来,那名下士开始噼噼啪啪地从橡树枝上下来。
费伯从沃森的脖子上拔出匕首,那人随即瘫倒在地。上尉慌乱地掀着枪套的盖。费伯跳到船上。船摇晃起来,上尉立脚不稳。费伯用匕首向他刺去,但上尉离他太远。刀尖顺着上尉军上衣的翻领上向上一滑,扎到他的下巴上。他那只拔枪的手离开枪套,去捂住伤口。
费伯转过身来,面对河岸。一个士兵跳了过来。费伯向前进了一步,右臂直挺挺地伸出。跳过来的士兵撞到了八英寸长的锥刀上。
这一撞使费伯站不住脚,手也松开了锥形匕首。那士兵倒在了匕首上。费伯跪起身——上尉已经打开枪套,他来不及去拔匕首了。费伯向上尉跃过去,一只手直奔军官的面部。手枪抽出来了。费伯的两个拇指抠向上尉的一只眼睛,他痛得大叫,用力推开费伯的手臂。
第四名士兵这时“砰”的一声跳到了船上。费伯即时转过身去——上尉这时即使能打开手枪保险栓,也因看不见而无法开火了。第四个人握着一根警棍,用力朝下打来。费伯向右一闪。警棍没打到他的头,却击中他的左肩,让他的左肩登时麻木了。他用右手的掌侧向那个人的脖子劈下去,那是有力而准确的一击。奇怪,那人居然挺住了,又举起警棍砸下来。费伯靠上去。他的左臂恢复了知觉,疼得钻心。他的双手掐住了那士兵的脸,连推带扭。那人的脖子随着咔啪一响断了。警棍也同时落了下来,这次砸到了费伯的头上。他头昏眼花地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