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1/15页)

“嗯。”

“我当真宁愿回部队去,我不适合做行政工作。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中士。在这个斗争的舞台上,多一个少一个意大利村庄没有什么不同——但这个叫费伯的人却可能使我们输掉这场战争。用美国人的话说:‘我不是在开玩笑。’”

11

费伯钓鱼去了。

他平躺在一艘三十英尺长的小船甲板上,四肢伸展开,享受着春天的阳光。船以每小时三海里的速度沿运河漂流,他的一只手懒洋洋地握着舵杆,另一只手放在鱼竿上,鱼线拖在船后。

整整一天,他也没钓到一条鱼。

除了钓鱼之外,他还观鸟。这两件事都令他觉得乏味,不过却给了他携带望远镜的借口。这一天一早,他还看到了一只翠鸟的巢呢。

诺维奇船厂的人巴不得把船租给他半个月。如今生意萧条,他们只有两艘船,其中一艘从敦刻尔克撤退以来还没派过用场。费伯为了做样子,故意讨价还价了一番。最后他们把一箱罐头食品扔上船,这才成交。

他在附近一家商店买了鱼饵,渔具则是他从伦敦带来的。他们说了一些祝他满载而归之类的话,没有人要求看他的身份证。

到此为止,一切顺利。

困难的事就会到来了,因为估计一支军队的战斗力谈何容易。你首先要找到那支军队。

在和平时期,军队会挂起自己的路牌来帮助你。现在,路牌都摘掉了,不光是军队的,什么路标都不见了。

简单的解决方法是加上一辆汽车,尾随着你遇到的第一辆军车,直到军车停下为止。可惜,费伯没有汽车,一个平民百姓要租车也简直不可能;而且,就算你有辆车,也弄不到汽油。更何况,一个平民百姓跟在军车后面到处转,张望军营,肯定会被捕的。

于是他便选择船。

几年前,当出售地图还合法的时候,费伯就发现英国有上千英里的内河水路。原有的河网在十九世纪又被蛛网似的运河加长了。在某些地方,河道几乎和公路一样多。诺福克郡就是这样的一处地方。

驾船有许多优越性。在公路上,一个人总要有行驶的目标;而在河上,可以无目的地漂流。在停着的汽车中睡觉,会引人生疑;但在泊着的船上睡觉则很自然。水路上人迹稀少。再说,谁听说过河上有关卡的呢?

但也有不利之处。机场和营房都得靠近公路,选址时从不考虑靠近水边。因此,费伯只好在夜间上岸,去侦察田野。他离开停泊的小船,在月色下探勘山坡,一夜疲惫地往返四十英里。但由于天黑或根本来不及去察看每一平方英里,很容易就会错过他寻找的目标。

每当天亮后几小时回到船上时,他就一觉睡到正午,然后继续前行,偶尔停下来,爬上附近的一座小山,四下巡视一番。在船闸处、在孤独的农舍和河畔酒馆中,他总要和人们攀谈,巴望着能够探听出驻有军队的线索。到目前为止,仍然一无所获。

他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找错了地方。他曾经设身处地地想,如果自己就是巴顿将军,要在东英格兰找一处进攻法国的基地的话,会找哪里?显然要在诺福克郡——这里有广袤的僻静乡野、大面积的平地供飞机起降,而且面临大海,便于出发;沃什湾更是军舰集结的理想之地。不过,他的这番猜测可能——出于某种他所不知道的原因——是错误的。可能很快他就得考虑穿越田野到一个新地区去:也许就是芬斯。

他的前方出现了一道船闸,他调整船帆,减慢船速,缓缓地滑进闸区,轻轻撞到闸门上。闸门看守员的房舍就在岸上。费伯用双手拢着嘴呼喊了一声,然后便定下心来等候着。他已经听说,看闸门的人都是催不得的。更何况,现在是午茶时间,在这种时候,他们更是难得一动。

一个女人来到房子的门口,向他招手。费伯挥手作答,然后便跳到岸上,把船拴好,走进屋去。闸门看守员只穿着衬衫,坐在厨房的餐桌旁。他问:“你不忙吧,嗯?”

费伯微微一笑:“一点不忙。”

“给他倒杯茶,玛维斯。”

“不必了,真的。”费伯客气地说。

“没什么,我们刚刚沏了一壶。”

“谢谢。”费伯坐下去。小小的厨房通风又洁净,给他端来的茶盛在一只漂亮的瓷杯里。

“钓鱼度假吗?”看船闸的问。

“钓鱼和观鸟。”费伯回答,“我正打算收拾起来,在陆地上待上两天。”

“噢,这样。那你最好把船泊在对岸。河的这一边是禁区。”

“真的?我可不知道原来这一带驻有军队!”

“嗯,从这儿再过去半英里左右就进入禁区范围了。至于是不是军队,我不知道。他们也不会告诉我。”

“对,我们没必要知道。”费伯说。

“嗯。那就喝茶吧,待会儿我来送你过闸。谢谢你让我把茶喝完。”

他们离开了房子,费伯下到船里,解开缆绳。他后面的闸门慢慢关上了,随后,闸门看守员把泄水的闸门打开。小船随着闸内的水位逐渐下降,这时看闸门的人又打开了前面的闸门。

费伯扬帆驶出。看闸门的人向他挥手告别。

他在四英里左右之外的地方再次停了下来,把船缆系在岸上一株粗树上。他等着黑夜降临,吃了一罐罐头香肠和一些饼干,喝了一瓶瓶装自来水当晚餐。他穿起他的黑衣服,把他的望远镜、照相机和一本《东英格兰的稀有鸟类》装进一个肩袋,把指南针放进口袋,拿起了手电筒。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他关了防风灯,锁好舱门,跳上岸去。用手电筒光照了一下指南针,便钻进了沿运河的一带树林里。

他从船上向正南方走了大约半英里,碰上了一道铁丝网:有六英尺高,编成方格状,顶上绕着带刺勾的铁丝。他往回退进树林,爬上了一棵高树。

天空上飘着朵朵浮云,月亮时隐时现,铁丝网之外是一片缓缓升高的开阔地。费伯先前在奥德肖特的比金山及其他一大片南英格兰军事区做过这类事情。这种军事区一般有两种防范措施:沿铁丝网巡逻的哨兵和在军事设施旁的固定岗哨。

只要有耐心和警觉,这两种哨兵都是可以回避的。

费伯从树上下来,回到铁丝网前面。他在一片树丛后面伏下来,守候着。

他需要弄清楚流动哨经过这一地点的时间。如果到黎明还没有走过来,他只好第二天夜里再来了。如果他走运,哨兵会很快走过。从警戒区表面的面积来看,他估计他们每夜只能转上一圈。

他很走运。十点刚过,他就听到了脚步声,三个人在铁丝网的内侧迈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