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4/5页)

“什么事?”

“切刀这个人物是杰瑞自己创造出来的——我读第三遍的时候悟到了这点,”查德说,“非常、非常高明:表面像是攻击杰瑞自己,实际上是为了让菲奈拉痛苦。你知道,他们还是两口子,但过得非常不幸福。非常不幸福。”

“是的,我反复再读的时候全看清楚了。”查德说。他点头时,悬吊式天花板里的聚光灯在他头顶上微微反光。“切刀不是欧文写的。他几乎不认识菲奈拉,不知道那件旧事。”

“那么带血的麻袋和那个侏儒到底是什么——”

“去问杰瑞吧,”查德说,“让他告诉你。我凭什么要帮他散布丑闻?”

“我一直在想,”斯特莱克说,顺从地不再追问,“迈克尔·范克特明知道奎因在你们这儿,为什么还答应加入罗珀·查德呢?他们关系这么不和。”

短暂的沉默。

“从法律上来说,我们没有义务一定要出版欧文的新书,”查德说,“我们有优先选择权。仅此而已。”

“因此,你认为杰瑞·瓦德格拉夫告诉奎因,公司为了取悦范克特准备跟他终止合同?”

“是的,”查德盯着自己的指甲说,“确实如此。而且,我上次见到欧文时把他得罪了,因此,我准备跟他终止合同的消息,无疑使他对我残存的最后一点情分彻底消失,当年全英国的出版商都对他不抱希望,是我接受了他——”

“你是怎么得罪他的?”

“哦,是他最后一次来办公室的时候。他把女儿也带来了。”

“奥兰多?”

“他告诉我,起的是弗吉尼亚·伍尔夫小说里人物的名字,”查德迟疑道,眼睛飞快地看了一下斯特莱克,又转回自己的指甲,“她——不太对劲儿,奎因的女儿。”

“是吗?”斯特莱克说,“哪一方面?”

“脑子有问题,”查德咕哝着说,他们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美术部巡视。奎因对我说准备带女儿到处看看——其实他没权那么做,但奎因总是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总是有一种优越感,自命不凡……他女儿要去抓一个封面草样——手很脏——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糟蹋封面——”他用手模仿那个动作,想起奥兰多近乎亵渎的行为,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你知道,我是本能地想要保护封面,却惹得她非常生气。大吵大闹。我被弄得非常尴尬和不舒服,”

查德嘟囔道,似乎往事不堪回首,“她变得近乎歇斯底里。欧文气坏了。毫无疑问都是我的罪过。那件事,再加上又让迈克尔·范克特回归罗珀·查德。”

“在你看来,”斯特莱克问道,“谁最有理由对自己被写进《家蚕》感到恼怒呢?”

“这我可真说不好。”查德说。顿了顿又说道,“嗯,我估计伊丽莎白·塔塞尔不会高兴看到自己被描绘成寄生虫,她这么多年一次次护送欧文离开派对,不让他喝醉了酒出洋相,不过,”查德冷冷地说,“我恐怕并不怎么同情伊丽莎白。竟然看都不看就把那本书寄出来。这么粗心,简直罪大恶极。”

“你读完书稿后,跟范克特联系了吗?”斯特莱克问。

“也得让他知道奎因干了什么呀,”查德说,“最好由我来告诉他。当时他从巴黎领取普鲁斯特奖回来。我是硬着头皮打那个电话的。”

“他是什么反应?”

“迈克尔倒是挺想得开,”查德喃喃地说,“他叫我别担心,说欧文是损人不利己,对自己的伤害更大。迈克尔对欧文的敌意欣然接纳。表现得非常平静。”

“你有没有告诉他,奎因在书里是怎么说他或影射他的?”

“当然说了,”查德说,“我不能让他从别人嘴里听到。”

“他没有表示恼怒?”

“他说:‘到此为止吧,丹尼尔,到此为止。’”

“你是怎么理解的?”

“哦,怎么说呢,迈克尔是个出名的刽子手,”查德浅浅一笑说。

“几句话就能把人伤得体无完肤——我说‘刽子手’,”查德突然可笑地担忧起来,“当然是指文学方面——”

“当然当然,”斯特莱克让他放心,“你有没有叫范克特跟你们一同起诉奎因?”

“迈克尔鄙视把法庭作为这种事情的补救措施。”

“你认识已故的约瑟夫·诺斯,是吗?”斯特莱克闲聊天般地问道。

查德脸上的肌肉绷紧了,阴沉的脸色下藏着一个面具。

“很久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诺斯是奎因的朋友,是吗?”

“我拒绝了乔·诺斯的小说,”查德说,薄薄的嘴唇在嚅动,“仅此而已。另外六七家出版公司也是这么做的。从商业角度来说这是个错误。书在诺斯死后获得了一些成功。当然啦,”他不以为然地加了一句,“我认为迈克尔在很大程度上把它改写了一遍。”

“奎因因为你拒绝了他朋友的作品而对你心生怨恨?”

“是的。他为这事嚷嚷得很厉害。”

“但他还是投到罗珀·查德门下?”

“我拒绝乔·诺斯的书不是出于个人恩怨,”查德说,双颊绯红,“后来欧文终于明白了这点。”

又是一阵令人不自在的沉默。

“那么……当有人雇你寻找一个——一个这样的罪犯,”查德显然努力想改变话题,“你是跟警方合作呢,还是——”

“是这样的,”斯特莱克说,苦涩地想起最近在警察那儿遭遇的敌意,但又为查德这么方便让自己钻空子而高兴,“我在警察局有很硬的关系。你的活动似乎并没有引起他们的关注。”他说,微微强调了人称代词。

这句圆滑的、诱导性的话完全达到了效果。

“警察调查了我的活动?”

查德说话时像一个吓坏了的小男孩,没有为了保护自己而强作镇静。

“是啊,你知道的,《家蚕》里写到的每个人肯定都会进入警方的审查范围,”斯特莱克一边喝着茶,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五号之后你们这些人做的每件事,都会引起他们的兴趣,奎因就是五号那天带着那本书离开妻子的。”

让斯特莱克大为满意的是,查德立刻开始一件件细数他的活动,显然是为了让自己放心。

“嗯,我是直到七号才知道这本书的事,”他说,目光又盯住那只被束缚的脚,“我就在这儿接到了杰瑞的电话……然后我直接赶回伦敦——曼尼开车送我去的。那天晚上我在家,曼尼和内妮塔可以证实……星期一,我在办公室见我的律师,跟杰瑞谈话……那天晚上去参加一个晚宴——诺丁山的好朋友——然后又是曼尼开车送我回家……星期二我很早就上床了,因为星期三一早要去纽约。我在那儿待到十三号……十四号一整天都在家里……十五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