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镜子上的印痕
然而,在放他们离开之前,有几件事得先搞定。到目前为止可以确定的是,只有3个人拥有博物馆后栅门的钥匙:罗纳德·何姆斯、老杰佛瑞·韦德,以及蜜丽安。杰瑞压根儿不知道蜜丽安有钥匙,但哈莉特却有此印象。案发当晚之前,蜜丽安向哈莉特透露她已经从何姆斯那边弄来一把后栅门的钥匙。不过,哈莉特声称巴特勒在旅行马车里发现的钥匙,不可能是蜜丽安所拥有的那一把,因为钥匙仍在蜜丽安身上,而且案发前她还看过它。巴特勒发现的是一把闪闪发亮的新钥匙;它是最近才打造的,而且更棒的是,工匠还把商号名称刻在上面:波顿锁店,亚蓝道街,伦敦河滨大道。
最后,我问他们是否反对让我们采样指纹。大部分的人听到这种事情都会拒绝,因为这是他们的权利。不过这三人似乎都兴致勃勃,尤其巴特勒更是执意赞成。
“我希望能把这件事弄清楚,因为我碰过那把匕首,”他爽快地承认。“那把刀我没握过也没拿过,你明白的。我只是摸摸它——在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下,为了确定刀子真伪而摸了它。我们要怎么配合采样指纹的步骤?”
他们离去之后,我在前往博物馆视察前,先坐下来把指纹报告作成图表,并好好研究一番。仔细检查照片后,我在匕首上面发现好几枚指纹,但它们都混淆杂错而脏兮兮的,几乎从中看不出什么苗头来。要靠指纹来定罪,机会应该是很渺茫。但可以让我大感欣慰的线索还是有的。我派遣贝兹巡佐拿着钥匙去波顿锁店一趟。接着我拨电话给怀因街分局的卡鲁瑟,请他在不当班之余帮我到摄政亲王巷的帕尔摩街调查一件事,再到博物馆跟我会合。等到我要动身前往博物馆之际,已几近午餐时分。
蒙蒙细雨正好停了,但天气仍是湿冷且刮着一阵阵风。在卡鲁瑟的奇特想像中,博物馆是个看起来单调严肃的地方;纵使他的想法太过于夸张,但此刻目睹了它孤寂凄凉的外观后,我也只有赞成其观点。今天这一区附近没什么游荡的路人,因为博物馆仍关闭不让民众进入。开门的是自称姓华勃顿的日间管理员。馆内的主要大厅里,仅有柱顶檐板的一隅有开灯,所以有一半区域仍笼罩于黑暗中。我必须再一次承认,这座大厅给我的印象非常平凡普通,眼前的景象和其他博物馆根本没啥两样。诗意自有其价值,但是除了卷尺和好眼力之外,我也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品来传达诗意。
在这当下,某人正从著名的“市集陈列室”朝我的方向走过来,而那间陈列室是我感兴趣的首要之处。(你们知道原因吗?)从外形特征来判断,这个在昏暗之中边走边对我说话的人,应该就是罗纳德·何姆斯先生。他给我的印象非常好;我认为他是一个精明干练、活力充沛、沉着文静的年轻人,而且在应对进退的时候,他会正视着对方,不会言不及义瞎扯淡。虽然他似乎处于压力下而显得过分操劳,但他的举止态度却无一丝忐忑不安,说起话来也是诚恳坦率。
“嗨,长官,”他说道。“赫伯爵士跟我们说过您会过来。韦德先生这会儿人在馆长办公室里头,伊林渥斯博士也在里面,他们正在检查一批刚到的货。您是否要过去——”
“先别管馆长办公室,”我说道。“我想去看看地窖。不过有件事得先办好。你可以把大厅所有的灯打开吗?”
他好奇地盯着我看,但最后还是不表意见,默默地走出去吩咐了华勃顿。同一时间里,我去看了那面被煤炭抛掷、如今瘢痕累累的展示墙;就在我头上方崎岖不平的赭黄灰泥高处,煤炭污迹仍清晰可见。它的所在之处——如你们所知,正好就在陈列黄铜制品且垂挂帷幔的货摊上面(我还看到一个灰尘满布而且发霉的捕捉器)。我把背脊靠在此摊位的入口上,衡量着若从这地方看出去,当视线穿过又宽又高的拱门,望向大厅时,究竟可以看见什么样的景象。此刻大厅内已灯光全亮。从我所在的位置往前看,正对面波斯陈列室的拱门勉强只能看到一部分。但若从倾斜的角度望出去,五部马车所排成的车列倒是一览无遗;除此之外,埃及陈列室的部分拱门和大厅后方的地窖门,也一并尽在我的视野内。由于市集陈列室是一片漆黑,而我视线所及的局部大厅则是灯火通明,仿佛我眼前有一座光彩夺目的舞台似的,因此我绝不会老眼昏花看走了眼。
这个发现,让我非常满意地吹起口哨。(你们知道为什么吗?)接着我向何姆斯招手——他或许能提供有用的资讯——随即便往地窖走去。何姆斯以专注的表情打量着我,而我不禁怀疑他是否对我心中盘算之事已有所悉。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卡鲁瑟已经告诉你们一些关于地窖的局部描述。越过门槛之后,会先沿着一段混凝土楼梯往下走。这段楼梯是正对着整间博物馆的后墙。往下走的时候,右侧可以看见一片木头隔板,而此隔板在地窖之中切割出一块狭长空间。在左侧,是一间围起来的煤炭储藏室。站在阶梯上,正前方10呎开外的后墙上,有光线从三面地下室高窗穿透进来——若站在外头看,这三面窗子的下半部是埋在地底下。地窖的地面是石材地,墙面上则刷了非常洁白的石灰泥。我的描述够清楚吗?
我放眼观察之际,何姆斯去把电灯打开。在卡鲁瑟的叙述中,也许你们记得他提过这么—件事:案发该晚,他从煤库入口爬下来、接着走到地窖后面的时候,当下感觉到有股风在流动。把这点和已知的事情综合起来,我得到一个想法。我在煤炭储藏室对墙找到一张厨房用椅。登上椅子,我依序检验每一面窗子,于是我知道我会找到的事实的确就摆在眼前:中间的窗子并未上锁。
我旋即转向何姆斯,这时他正好站在垂吊的电灯泡下方。他的镜片因此看来晦暗无光,面容也蒙上一层阴影。他双手插在口袋伫立着,嘴里吹着口哨哼出旋律来。
“到了这个时候,”我说道,“关于周五晚上的事情,你的说明就可以免了。我已经听过好几个人的解释,似乎都相当吻合。现在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是和博物馆后院围墙栅门有关的问题。那道门一直都上锁的吗?”
何姆斯的脸上写满惊讶之情。
“一直都是,长官。您指的是后墙栅门吗?是的,一直都上锁的,这是韦德先生的命令。当然,为防止窃盗行为的发生,我们已作好完善的防护措施,但是韦德先生不希望有流浪汉跑到后院去睡觉。唉,您甚至可以在圣詹姆斯街那一带看见有流浪汉徘徊。呃——”他犹豫了一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恕我冒昧,您为何有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