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镜子上的印痕(第2/4页)

“我听说那道栅门仅有三把钥匙可开。你有一把,老韦德先生有一把,韦德小姐也有一把。这个说法正确吗?”

“不完全对,长官。其实只有两把钥匙。”

“两把?”

“是的。您瞧,韦德小姐把我的钥匙借走了。因此,当韦德先生在周五早上离城时,我只好借用他的钥匙了。何况,这里头有个巧妙的策略,”他微微一笑。“那场愚蠢的白痴闹剧,您这时候都已经了若指掌了吧。我真呆,居然投赞成票,结果搞出这个麻烦。不过,既然都点头答应了,我认为事情最好能执行到万无一失的地步,别让万一突然回家的韦德先生从后栅门进来坏了我们好事。”

“所以说,从周五早上以后,韦德先生身上就没有后栅门的钥匙了?”

“没错。对了,这是他的钥匙,如果您想看一下的话。”何姆斯急于摆出无不可告人之事的态度。他从口袋中掏出来的钥匙,除了陈旧和褪色外,简直和巴特勒在旅行马车里发现的钥匙一模一样。“我本来是要把钥匙还给他的,但他正好在气头上而大发雷霆,所以我只好作罢。周五晚上蜜丽安下地窖找钉子的时候,她翻箱倒柜四处寻找,显然把韦德先生设在这里的宝贝工作室弄得乱七八糟,”何姆斯朝着木头隔板颔首示意。“他的工作手套、螺丝起子,和其他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都被她扔得满地皆是,现场一片混乱正如同他本人的手笔。我要是不知内情的话,一定会一口咬定说老爹在这里干过活。”

我思索片刻,然后开始检视钥匙。

“另一把钥匙——”我说道,“如今正在韦德小姐手上的那把钥匙,也是一把旧钥匙吗?”

“旧钥匙?”

“它不是最近才打造的吧?”

“唉呀,当然不是!”何姆斯越来越百思不解,虽然他的态度仍是彬彬有礼、小心谨慎。“我们使用钥匙起码有两三年了。”

“你知道她拿钥匙要做什么用吗?”

“完全不知道。我也问过她这个问题。但蜜丽安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总探长,”他的微笑变得有点阴森,这使得他的容颜略显老态。“心血来潮嘛,这您是知道的!她给你的回答永远是这样:‘噢,拜托;别问东问西嘛!纵容一下我一时兴起的念头嘛!’无论她要求什么,我都不会拒绝的。听我说,我的好奇心无意冒犯,但你这些问题究竟有什么用意?”

“谢谢你。可否请你先行上楼呢?”我提出建议。“我在这里还有一些事要忙……”

他耸耸肩。

“请便,长官。要不要我通报韦德先生——”

“不用。等见过韦德小姐后,我再来跟韦德先生相谈。请你安静离开,别来打搅我。假如卡鲁瑟巡官现身的话,请他下来找我。我只剩下一个疑点需要厘清。在周五晚上,当伊林渥斯博士进出博物馆、又被你们从煤库入口拉下来的时候,拉他一把的那伙人当中,你也是其中之一吗?”

呆若木鸡的模样你们看过吧?当时何姆斯脸上就是这种表情。在他心目中,露出蠢态几乎和犯下杀人罪一样严重(这一点也许他错了)。

“是的,我人在这里。理查·巴特勒先生把他从洞口拉下来,贝克特也出手相助。长官,我非常心知肚明,这整件事实在很难解释清楚!”

“是的,你说得没错。你们下来这里,然后走到储存煤炭的地窖区,当时是不是已经有好几个货箱被堆高起来,可以借此轻而易举地攀爬至外面大街?是不是有点像是天然石桥那样?”他点点头,眼睛眯了起来,而我继续说道:“所以,你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的鞋底有沾到煤灰?是这样吗?”

“应该是吧。我没发现到有任何东西遗留在鞋底,不过当然啦,我几乎不太会去注意这种事情。”

“姑且不管这是一间真正的煤炭地窖,除了那边的储藏室之外,这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用来存积煤炭?”

“没有了。那是惟一的地方。”

“最后还有个问题请教,何姆斯先生。在这地窖之中,有没有哪儿摆着一面镜子?”

由于大感惊讶,他睿智的一张脸因而变得略显痴呆,脸颊—侧也鼓起皱纹。他用力拉了拉衣领,扭转脖子,突然放声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总探长,但是你这一招,还真像是小说中侦探常用的看家本领!听起来就像是和你的朋友菲尔博士有关的轶事趣闻哩。这是他的办案方法,对不对?”

“别扯太远了,”我唐突地说道。“回答我的问题。”(这是那天我所听到第一句无礼至极的话。)

“镜子!”他复述了一遍,然后咧嘴而笑。“通常在地窖中最不可能找到的东西就是镜子。不过事实上,这里是有摆了两面镜子。韦德先生曾经一度兴起某个夸张的念头,他想弄个如同镜厅般会引人注意的场所——就像杜莎夫人蜡像馆一样,我们只有赶紧劝阻他。但是你知道,他还是买了两面那种弯弯曲曲的大镜子;他以前时常把镜子立在这里,并且站在它们面前哈哈大笑。不过它们从未被物尽其用过,如今被堆放到煤炭储藏室的旁边去了。”

“这样就行了。”

我说完之后,面露阴森笑容的何姆斯慢慢后退离我远去——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我——直到后脚跟踢到了阶梯。然后他走上楼梯,脸上笑容依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大概不愿意见到镜子的事情曝光。

往煤炭储藏室再过去的地方——那里的光线非常阴暗——我发现镜子倚墙而立。它们是那种穿衣镜,顶端的那面镜面朝外侧,因蒙上尘埃而灰茫茫一片,所以影像的映照能见度相当模糊。站在侧边看过去,镜面是一连串高低起伏的曲线——你们知道那种东西——它会把造物主赋予我们的形象扭曲得不成人样,并且呈现一场嘲弄猴子但实为讥笑自己的滑稽好戏。我拿出手电筒往镜子一照,那一瞬间把我吓了一大跳。在尘埃覆盖而显得模糊不清的镜面上,有一张脸直盯着我看:那是一张只有在梦魇中才会出现的脸,宽阔、扁平,髭须很长,整排牙齿像狼一样露了出来。不过,那当然是我的脸。既然如此,诸如什么扁平脸的畸形怪物从黑暗寂静的地窖中冒出来冲向我的恐怖梦魔,自然和眼前的现实无关,纯粹只是我的想像罢了。

我对梦魇没有兴趣。但我可以看见自己的脸,而身上其他地方却都看不到,这是因为镜面上有一小块区域被擦干净了。我倾身检查那块干净的地方,结果找到了刑事调查员有时会碰上的好运道。就在干净区块的尘埃边缘,有一枚完整的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