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劳森小姐(第2/4页)

“没有,的确没有。我完全不知道——哎,的确,我不得不说,我真的很惊讶——”

“你以为她不会和任何人提起那事?”

“当然。你瞧,她当时想出了个非常好的主意——”

她又一次停下。波洛很快地接过话头:

“她很清楚是谁拿了那些钱。这是你想说的,没错吧?”

劳森小姐直点头,依旧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且我压根儿没想到她会——呃,我是说——那件事在她看来,似乎是——”

波洛巧妙地在这一串不连贯的句子间隙插话道:

“是家庭内部的私事?”

“正是这样。”

“但我,”波洛说,“我专门调查家庭内部的事情。我,如你所见,处理这类事情的时候是非常谨慎的。”

劳森小姐用力点点头。

“哦!当然——这就是区别所在。你不像那些警察。”

“对,对。我完全不像警察。我要真是警察,阿伦德尔小姐就不会找我了。”

“哦,是不会。亲爱的阿伦德尔小姐是一个那么骄傲的人。当然,查尔斯以前就惹过一些麻烦事,不过都被遮掩掉了。我记得,有一次,他不得不逃到澳大利亚去!”

“的确是这样,”波洛说,“这个案子是这样的,没错吧?阿伦德尔小姐在抽屉里放了一笔钱——”

他停下话头。劳森小姐急忙应和他的话。

“没错——是从银行取出来,打算付给仆人们的工资,以及买书的钱。”

“具体丢了多少?”

“四张一英镑。不,不,我说错了,三张一英镑和两张十先令。我知道,这种事情一定要准确,非常准确。”劳森小姐热切地看着他,无意识地支了一下眼镜,结果更歪了。那双相当突出的眼睛仍锁定在他身上。

“谢谢你,劳森小姐。可以看出你有很强的直觉,很会办事。”

劳森小姐微微仰起头,笑了起来。

“毫无疑问,当下阿伦德尔小姐立刻怀疑是她的侄子查尔斯干的。”波洛说。

“没错。”

“尽管没什么确凿的证据证明到底是谁偷了那些钱?”

“哦,但肯定是查尔斯!塔尼奥斯夫人不可能干出这种事,而她丈夫是个外人,不可能知道钱放在哪儿——他们两个都不可能。我也不认为特雷萨·阿伦德尔小姐会想要干这种事。她很有钱,打扮得也总是那么漂亮。”

“也有可能是仆人之一。”波洛提议。

劳森小姐似乎被这种想法吓坏了。

“哦,不,真的,艾伦和安妮做梦都不会干这种事。她们两个都是最体面的女人,而且绝对诚实,我敢保证。”

波洛等了一两分钟。接着说:

“不知你是否能告诉我——我肯定你能,如果有人知道阿伦德尔小姐的秘密,那人肯定是你——”

劳森困惑地小声嘟囔:

“哦,我不知道,我确定——”但她看上去有些受宠若惊。

“我有直觉,你一定能够帮助我。”

“哦,我确定,只要我能——我能做到的任何事——”

波洛继续说:

“这是机密……”

劳森小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机密”这个神奇的词就像是“芝麻开门”一样的魔咒。

“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阿伦德尔小姐更改了遗嘱?”

“遗嘱——你是说她的遗嘱?”

劳森小姐看上去似乎有些吃惊。

波洛紧盯着她,说:

“她死前不久曾立了一份新遗嘱,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你,这是真的吗?”

“是的,但我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不!”劳森小姐嗓音尖厉地抗议道,“我才是最惊讶的那个!当然,这意外是极好的!阿伦德尔小姐实在是太好了。她从没有给过我任何暗示。最轻微的暗示都没有!珀维斯先生宣读遗嘱的时候我被吓坏了,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我向你保证,波洛先生,那种震惊——震惊,你能体会吧?那么仁慈——阿伦德尔小姐是那么仁慈。当然,我本来期望着,或许能继承点儿什么东西——也许是一丁点儿遗产——虽然,她连留给我那点儿东西的理由都没有。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很长。可这——这简直——简直像个童话故事!直到现在我都无法完全相信,如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而且有些时候——常常——我都觉得良心不安,很不自在。我是说——呃,我是说——”

她碰掉了夹鼻眼镜,弯腰捡起来,用手摸弄擦拭着,语言变得愈发不连贯,继续说道:

“有时候我觉得——呃,骨肉之亲毕竟是骨肉之亲,而阿伦德尔小姐给自己的亲人一点儿钱也没留,我也感觉不舒服。我的意思是,这样似乎不对,不是吗?所有亲人都没拿到。而且是这么一大笔钱!谁都没想到!但——呃——这的确让人很不舒服——人们到处说三道四——而我相信自己一直行得端、坐得正!就算做梦也不会以任何方式影响阿伦德尔小姐!也没那个本事。说实话,我自始至终都有点儿怕她,你知道,她总是那么尖锐,动不动就教训人。有时候甚至十分粗鲁!‘别再像个彻头彻尾的白痴一样了。’她常会这么厉声呵斥我。而且说真的,毕竟我也有感情,有时候听她这么说,我真的很沮丧……到头来发现,她原来一直很喜欢我——呃,这简直是太棒了,不是吗?当然,不算上我刚说的最近那些恶意的流言,我有时候真的觉得——我的意思是,呃,对某些人来说,这真的很残酷,不是吗?”

“你是说,你宁愿放弃那笔遗产?”波洛问。

一时间,我看着劳森小姐那双呆滞、暗淡的蓝眼睛,在脑海中想象着她脸上即将要闪过的各种不同的表情。当我还在幻想的时候,刚才对面坐着的那个亲切、愚蠢的中年妇女瞬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明睿智的女人。

她轻轻笑了一声。

“呃——当然,这事也可以从另一面来看……我是说,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我的意思是,阿伦德尔小姐希望我得到那笔钱,也就是说,如果我拒绝,就会违背她的遗愿。这样也同样不对,不是吗?”

“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波洛边摇头边说。

“是的,的确很棘手。我为这事情伤透了脑筋。塔尼奥斯夫人——也就是贝拉——她是那么善良的一个女人,还有那两个惹人疼爱的孩子!我是说,我敢肯定阿伦德尔小姐不会希望她——我感觉,你知道,亲爱的阿伦德尔小姐是想利用我谨慎的性格。她不想把钱直接留给贝拉,是因为她害怕那个男人会把钱都据为己有。”

“哪个男人?”

“她丈夫。波洛先生,你知道,这可怜的女孩一直活在他的掌控下。他让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我敢说,就算他让她去杀人,她也一定照做!而且她很怕他,这一点我很确定。曾有一两回,我看见她一副吓坏了的模样。这在我看来不对,波洛先生——就算是你也不能辩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