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2/20页)

“麦迪逊大道……一千……三百号……”他用沉思的口吻说道,之前他就是用这种口吻来羞辱她的,“就是那栋长条形的建筑?窄窄的那栋?”

她深深吸了口气后说:“是的……”

“凯,去年冬天,那个地方的电梯还挤掉过人脑袋。还记得吗?那件可怕的事?短短几年时间,那里已发生了三四起命案。我一度认为是那地址捣的鬼,因为一千三百号这个数字不得不让人迷信。电视报道经常这样开头:‘在麦迪逊大道,一千三百号是个不吉利的数字’,诸如此类的话。当然,你……”

“阿莱士,”她说,“这些我都知道,你以为我会迷信这些吗?你凭什么要我记着这些事?”

“我刚想说,你当然不迷信这些,但是我想你如果不知情,还是听着点儿好。”

“我关心的是你的那些书,阿莱士。”她说。

他俩约定,周日下午他先来把书打好包,而后在一周内将它们搬出去。道别之后,她挂了电话。

老相好。讨厌,讨厌,讨厌。

迷信的说法很糟糕,但公寓本身还是不错的。她当然不会因为阿莱士和那些听风就是雨的电视主持人说的话而败了兴致。三年之内三四起凶案不足为奇,一层楼有两间公寓,加在一起有四十间,住户里也许有很多对夫妇,这意味着整栋楼里大概有六七十人呢。这还不包括那些流动租客和工作人员。

菲利斯蹭了蹭她的脚踝。她把它抱了起来,放在肩膀上,用鼻子蹭着它白色的软毛。她嘴里念叨着:“哦,菲利斯,你准备好迎接一个惊喜了吗?那儿是个全新的地方。不再有蟑螂可以玩了,小可怜,至少我希望是这样。不过谁知道呢。”

2

她抱着两个摞在一起的纸箱,里面装着昂贵的易碎品。此时门房正帮别人把手提箱拎进她刚下的那辆出租车。一个穿淡蓝色毛衣的男人匆匆跑到她跟前,一把抓住厚厚的玻璃门,身子往前倾,帮她抵住了门。她微笑着走进门里,对他道了谢。他很年轻,长着一双蓝眼睛,相貌英俊。

一位工人正跪在收发室门口的大理石地板上施工。电梯门上面,B[4]和15亮着红灯。

年轻男子跟着她穿过大厅,此刻在她右边只有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他的眼神在指示灯之间流连,她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见他手上挂着一个食品袋,上面写着“我爱纽约”的字样。锐步鞋,牛仔裤,淡蓝色的套头毛衣,他整个人打理得干净利落;留着一头棕红色的头发;身高和她差不多;二十五岁,或者二十六岁。他转过身对她说:“我可以帮你搬一个箱子……”

“这些东西不太重。”她说,“但是谢谢。”

他冲她一笑——笑容很阳光,嘴咧得大大的,露出两个对称的酒窝,蓝眼睛烁烁放光。

她笑了笑,又看了看指示灯——还是B和15。

“有人按停了电梯。”这位年轻男子说,说罢转身走向大厅的另一边,那里的安保监视器屏幕朝上安置在一块黄褐色的大理石中,周围摆满了绿色植物。门房走了过来——他叫特里,身强力壮,穿着灰色制服,脸红通通的。上次她来这儿时曾给过他十美元的小费。他沮丧地望着她说:“对不起,刚才我没能来给你开门。”

“没事儿。”她说。

“十五层的住户又按停了电梯。”年轻男子说道。

特里边摇头边朝监视器走过去。“又是霍夫曼一家……”他弯下身子,一边盯着按钮看了看,一边猛戳了下去。长按了一会儿后,他转向她。“德米特里现在正给另外一座电梯铺垫子。”他说。

“搬家工过一阵子才能过来。”她说,“他们要歇个脚,吃顿饭。”

特里走向门口。“我见到他们时会用门铃叫你的。”

“记得是母亲货车搬家公司[5]!”她隔着纸箱喊道。

一辆警车闪着红白相间的灯,呼啸着穿过街道,那时特里正好打开了门,进来一位刚跑步回来的男人,他穿着连帽运动服。“电梯来了,”年轻男子折回到电梯门口说道,“你是刚搬进来的吗?”

“是的。”她说,“住在二十层B座。”

“我住十三层A座。”他说,“我叫彼得·亨德森。”

“你好。”她说,闪过纸箱冲他一笑,“我叫凯·诺丽丝。”

跑步的男人一边在离她几码远的地方原地小跑,一边注视着她。她向他看过去,男人见状便朝施工的工人望去。这个男人四十岁左右,脸颊瘦削,留着沙色的小胡子。

“你从哪儿搬来的?”彼得·亨德森问道。

“银行街。”她告诉他说,“原来就住在那里的居民区。”

电梯门向一边滑开,一只雪纳瑞狗吼叫着跑了出来,爪子刨着大理石地面,身后牵着它的是一个身穿蓝色牛仔套装的女人,架着一副镜面太阳镜,围着一块白色方巾。她身后的男人也架着一副镜面太阳镜,头上戴一顶棒球帽,身穿斜纹棉短夹克。他追上前面那个女人,两人十指紧扣,跟着雪纳瑞狗朝门口走去。

她捧着纸箱,走进装饰着棕色皮革的电梯,而后转过身来。彼得·亨德森按下了20和13两个按钮,随后和她对视了一眼。她笑了笑,这时跑步归来的男人也走进了电梯。彼得·亨德森朝那男人点了点头,后者也点头回敬了一下,随后按下了九层的按钮,面冲正在合上的电梯门。他那件灰色的运动服上沾了深色的污渍。

她一会儿看看电梯门上方变化着的数字,一会儿看看挂在角落的监视器,朝它皱起了眉。当然,监视器挺有用的,甚至可以说这些摄像头是值得信赖的——但它们又实在令人不安,因为在这些摄像头背后,有一些看不见的人在盯着他们看。

电梯门朝一边开了。九层的走廊和二十层以及她看到的其他楼层的走廊都一样——放着一张黄褐色的帕森斯桌[6],黑白相间的墙上挂着一面镀金边框的镜子,地上铺着褐色的地毯。穿运动服的男人朝右边走去,进了A座。电梯门又关上了。

“这周围我很熟,”彼得·亨德森说,“所以如果你想打听关于商店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的情况……”

“街对面的那家超市怎么样?”她问。

“不错,”他说,“我手里这些东西就是从那儿买的。列克星敦大街有家斯隆超市,那儿的东西更便宜些。”电梯门滑向一边。

“听起来不错。”她说,说话间他走进了十三层的大厅,同样是黑白相间的墙,褐色的地毯。

他转身过来,用手扶住电梯门,又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欢迎搬来,”他说,“希望你喜欢这里。”

她闪过纸箱对他微笑着说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