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19/21页)

“你拿着吧,亲爱的。”他说着转过椅子来,“这把是备用的。”

她的手放在口袋里,看着他坐在蓝白相间的屏幕前,头上挂着海蓝色的灯。“谢谢。”她说,“这下我们扯平了,因为你也有我家的钥匙。”

“我也这么想。”他说,冲她抛去一个飞吻,“希望一切顺利。”

“谢谢。”她也回吻过来。“你去洗个热水澡吧。”她说,“洗得时间长一些,要不然你过会儿身子会酸的。”

“你说得对。”他说,“我会的,我现在想看看杰伊在干什么。”

他俩互相笑了笑。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随手关上了门。

她走向电梯,按下向上的按钮,吸了口气。

他是不是又撒谎了?他回来是不是因为他担心她一人待在那里?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不该把钥匙留给她,或者在这个时候把钥匙给她。对于一个撒谎成性的人来说,编个理由不算什么……

他看上去似乎被撞得不轻,回家是来讨一个心理安慰的。谢天谢地她看录像带的时间不算太长,然后又及时把踢脚板后的抽屉关上了。那些录像带,那些被替换过的录像带,放在那里应该很安全,他不太可能去翻看。

他可能是打算去画廊的,五十七号大街上满是画廊。毫无疑问,他准备给她买霍普或者马格里特[20]的画作作为圣诞礼物。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她对着电梯里的监视器笑了笑。

她必须保持冷静,假装自己真要去见诺曼和安妮·泰勒。如果他正在看她,她就得表现得自然些,不能让他生疑。报警还是算了,因为没等他们应答,他就会赶到她那儿。直面冲突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她打开门闩,菲利斯上来蹭着她的脚踝。“嗨,亲爱的。”她说着把它抱了起来,吻了吻它的鼻子,把它放在肩膀上,一边抚摸着它,一边走进卧室。电话答录机上的红灯亮着——从监视器上看一定十分明显,假如他此刻正在监视她的话。

她把菲利斯扔到床上,走到桌子前。答录机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她按下回放按钮,暗自祈祷千万别是莎拉打来把事情说漏了。

电话是布卢明代尔百货公司的一个女人打来的,说是咖啡桌要推迟两周才能送到,他们对此感到非常抱歉。

她打开收音机,走到窗前。褐色的公园上空是灰色的天空。菲利斯蹲在窗栏上,蹭着她的膝盖,她抚摸着菲利斯的头。新闻播报员正报道说在地铁站发生了一起枪杀案。她走到橱柜旁,解开衬衫上的扣子,打开了折叠门。

她挑了件蓝色的羊毛裙——穿它去见安妮·泰勒挺得体的,去见警察也不错。她把裙子摊在床上,赶走菲利斯,从抽屉里拿出连裤袜、短衬裙和胸罩。

要不要冲个澡呢?

如果不洗,他会不会有所察觉?怀疑此事有点蹊跷?会不会猜测她为什么突然就省去了该死的洗澡环节?

如果他正在偷看……

他会不会疑心重得去检查那些录像带?录像带,而不仅仅是外壳?不太可能。但是如果他这样做了,他就应该会在她离开时把电梯按停在十三楼……

她脱光了衣服。新闻播报员说大雪将从宾夕法尼亚州席卷而来,降雪将会达到四至八英寸厚。她关上了收音机。

她走进浴室,戴上浴帽。菲利斯在猫砂盆里抓来抓去。

她靠在淋浴房的门上,手抓着铬质把手,打开水龙头。那个在棍棒、球拍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上闪着光亮的东西,大概就是十三层A座或者十三层B座里那个一模一样的把手。警察也许仍旧可以在那里的把手上发现一些痕迹,任何细微的痕迹。

她试了试水,将水调热了一些。

她走到黑色的小隔间里,拉上了门。

洗得很快。一想到她爱的彼得——对他又爱又恨,同时又很惋惜——同时也是给出无情一击害死希尔的人,心里就感到诧异……

他肯定花了很长时间才把一切整理好,把现场清理干净——所有这一切都在录像带上。那天晚上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而第二天早晨,她还绕着水库散步,然后遇到了山姆。如果他听说了整件事,会不会感到很惊讶呢?在满是蒸汽的淋浴门外,灯光似乎发生了变化。

她用手擦了擦门,向外望去——浴室里空空荡荡的。

是她的想象而已。

她冲了冲肥皂沫,冷静下来。要去见诺曼和安妮·泰勒,当然,还有琼。

她打开门,从钩子上取下毛巾。

她用毛巾擦身子,摘下浴帽,将它挂在把手上,走了出去。浴室的地毯边什么也没有。

在水槽边擦干身子,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回过头去看身后的灯。

她走进卧室,坐在床边,穿上连裤袜,站起身来,将连裤袜提上,然后左右调整了一下。穿上胸罩,将双乳放入罩杯,走到窗前,扣上背上的罩扣。

她站在那里,眺望灰色的天空,调整着胸罩。马上就要下雪了,不过没关系。水库里的水被风吹起了涟漪,边上的小路上还有些人在慢跑。

她走到窗边,拉上窗帘。蓝白相间的印花窗布合在了一起,窗帘的下摆扫着窗沿,窗沿上除了望远镜外别无他物。

她走回浴室,稍微画了些妆。要是说自己是去帮罗茜搬家具就好了……

她想了想即将到来的那些乱糟糟的事情:审判,还有那些蜂拥而至、好似食人鱼般的媒体,不仅对着彼得,还对着她一通乱咬——又是个年轻小伙子欺骗了老女人的故事。老天啊,那些男女同事会表面上对她表达虚伪的同情,背后肯定拿她当笑柄。她很想和罗茜谈谈(“我有麻烦了,罗茜,彼得是个杀人犯”)。远处的警报声响了,直逼麦迪逊大道而来。

声音更响了,到处都是喇叭声,窗外响声四起,楼底下传来呼喊声和抱怨声,马达轰鸣着。

她来到客厅,梳了梳头。走到窗前,紧紧靠在窗沿上,一只手扶在铜质窗沿的中间,额头靠在窗玻璃上。

楼下的红灯闪烁着,威尔士酒店门口停着消防车,小小的人急匆匆地往地下室赶。

她朝宾馆前的那一片红色望去,又看了看屋顶——没有烟,也没有火焰。

她希望是误报的火警。也好,这一幕可能会分散他的注意力。

她走到窗的另一头,拉上窗帘。白色的绸帘合在了一起,窗帘下摆扫过窗沿。

她走回客厅,绕道去了厨房,关紧了水龙头,又走回了浴室。

整理好头发后,她意识到以后可能会出版不少关于这件事的书——不过皇冠出版社还没有一位真正能写犯罪小说的作家,这一点还真可惜……无论她是否愿意,作为事件的主要参与者,她以后可以靠这个捞一笔钱了。大概会由出版社的重量级人物负责和她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