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浴室(第6/20页)

“你的事,不是还有你丈夫吗?”

“他拿着家里的钱出走了。”

“出走了?”

见重问一句的雅子的表情稍有缓和,邦子再次感到憎恨。但是,这种想法丝毫不能显露出来,要温驯,让人感到同情。

“对。不知去哪了。可把我坑苦了。”

“是吗?那么,你需要多少?”

“五万。不,四万也可以。”

“我手头可没那么多钱,必须去银行取。”

“那你就跑一趟吧,我求你了。”

“突然提出来,不好办呀。”

“可是,你不是借钱给师傅了吗?”

邦子一味拼命地请求,雅子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老实说,你能按期归还吗?”

“能。所以……”

邦子说谎,再加上苦苦的哀求,使雅子陷入沉思,把手指放到颌“可是,今天不行啊。要是明天,也许能想想办法。”

“明天可不行,假如今天交不上,那些可怕的人会来找我的。”

“那不是你自找的吗?”

邦子缄默不语。的确如她所说,但是雅子的话总是那么绝情。

突然,良惠从后面发话了:“让我说呀,你就稍稍通融通融吧。咱们不都是姐妹吗!”

雅子满腔怒气,回头看着良惠,并不是因为良惠插嘴,好像是因她在这种场合出现而生气。良惠还是上班的那身衣服,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非常醒目,那是极度疲劳的象征。

两个人肯定在干着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邦子想,反击的机会来了。

“喂,你们俩在做什么呢?”

“你说呢?”

雅子冷笑地看着邦子时,不知为什么,邦子的身体起了鸡皮疙瘩。

“不知道。”

“你看到什么了吗?”

“嗯——看到一点,好像肉似的。”

“让你看看,跟我来!”

良惠大吃一惊,高声抗议。雅子用力抓住邦子的手腕,邦子的内心出现一种恐惧感,想快点离开这里。但是,想看一个究竟的好奇心和也许万一跟赚钱有关的期待交织在一起,迄今所没有经历过的欲望占了上风。良惠拉住雅子的胳膊追问道:“我说,你打算怎么办?这样做合适吗?”

“没关系。让她也参加好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

良惠怄气地喊道,听起来像悲鸣,邦子慌忙问良惠:“师傅,在帮什么忙呀?”

良惠不吱声,抱着胳膊低着头。邦子被雅子拽着带到走廊尽头的浴室,迫不得已跟去的邦子终于在灯火通明的浴室见到摆着一只人脚,吓得要昏过去。

“这,是什么……”

“阿山的丈夫呀。”

雅子点上一根烟,边吐烟边说。邦子回想起雅子的指甲缝里干了的血迹及腥臭味,开始呕吐。她用手捂住嘴,拼命地抑制恶心。

“为什么?为什么?”

眼前的场面,使人难以相信这是现实,甚至令人感到好像为了让邦子吃惊,而有意摆放的凶宅的供品似的。

“听说是阿山杀的。”良惠叹息说。

“你问为什么把他分解吗?”

雅子不屑一顾地转过身来。

“也可以说是一项工作吧。”

“这哪是工作呀!”

“当然是工作了。”雅子严肃地打断她,“你要是需要钱,就请帮忙吧。”

一听说钱,邦子动心了。

“……帮忙,做什么?”

“因都已解体装在袋子里,你只要拿去扔掉就可以了。”

“只要扔掉就行吗?”

“当然了。”

“那——能给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我去和阿山交涉。作为交换条件,你也是共犯,对谁也不能讲啊!”

“这我明白。”

只能这样答应了。邦子感到自己上了想封住自己嘴的雅子的圈套,不禁愕然。

三 提前离开工厂的山本弥生,撑着一把破旧的红雨伞,骑着自行车。

透过雨伞的红色色彩,两只裸露的胳膊明显地呈玫瑰色。弥生想,大概自己的脸庞也像姑娘似的呈玫瑰色。

但是,随着车速放慢,在移动的红色视野中,被雨水淋湿的沥青路也罢,路两侧新放绿的树也罢,紧闭雨搭尚在沉睡中的住宅也罢,映入眼帘的却是完全相反的漆黑色阴影。

包括雨伞中的玫瑰色在内,外部世界是一片恐怖气氛,这种气氛笼罩着弥生。

这一切不能不认为是杀死丈夫健司以后出现的象征。弥生不想往外看,在伞中缩紧身子。

弥生清楚地记得杀死健司时的情景。千真万确,自己是用这双手勒死了他。

但另一方面,健司是去什么地方而失踪的这一想象也越来越强烈。没想到会创造出有利于自己的幻想。为什么?因为健司的心已经远离自己和孩子们组成的这个家。所以,现在那个想象一定会凌驾于杀夫这一现实之上。

尼龙伞充分吸收了雨水,越来越重。弥生放下拿伞的左手,脱离玫瑰色的世界,尽情眺望由相似的鳞次栉比的小型房屋构成的住宅街,又变回平时看惯了的色彩。毛毛细雨淋遍全身,不久头发、脸部都淋得湿淋淋的。弥生感到自己像再生了似的,浑身充满勇气。

当骑到自家门前弯曲的围墙附近时,想起昨夜在此等雅子时的情景。雅子没有抛弃自己,全力相助之情,将终生难忘。为了雅子,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

健司尸体的处理交给雅子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弥生有一种卸下重负的快感。

打开自家前门的锁,弥生走进昏暗的室内。或许是因为有孩子的缘故,自己的家充满着一种舒适温馨的气氛,就像躺在向阳处晒太阳的小狗所享受的感受。

这就是自己与心爱的孩子们所拥有的家。终于放心了,健司再也不会回来了,今后必须努力装出一副不知道健司已死的样子。弥生甚至担心,自己能否扮演好惦念失踪丈夫的妻子的角色。

但是,一想起在门口横框处被从后面勒死的丈夫,心中又涌出一阵快感。

“活该!”尽管从未说过这种粗俗的话,尽管没有狩猎的经验,却产生一种像是在荒野上追逐小动物那样的志在必得的心情,是什么原因呢?也许自己原本就属于这种人。

恢复冷静的弥生边思考着丈夫有无遗留物品边在门口脱了鞋。由于不记得健司是穿什么鞋死去的,打开鞋箱翻了翻,那双新鞋没在,她放心了。不是因为健司穿新鞋死去而放心,而是不用请雅子处理脏鞋。

弥生首先瞅瞅孩子们睡觉的寝室,看到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就放心了。弥生把小儿子蹬开的毛巾被重新盖好,为自己永远夺走孩子们父亲的行为而感到有点内疚。“可是,爸爸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爸爸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