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口(第11/19页)
“我说过,不必了!”雅子表情严肃地回过头来,“我不想在这种地方被你杀死!”
面对雅子的执拗,佐竹不由得高兴起来。这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感情,这种憎恨的样子是无法从可爱的安娜身上得到的。这种与自己的毁灭相关连的危险,与对雅子强烈的憎恨和焦灼的爱交织在一起。就这样从背后勒住她的脖子使她窒息,然后再在废弃工厂里杀了她。这种想法在佐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那样太没意思了,佐竹改变了初衷。就好像是猜到了佐竹的心思似的,雅子说道:“你不会喜欢在这个地方弄死我吧?你是想把我活活折磨死。你到底为什么……”
雅子正要继续说下去,身后传来了自行车的声音。雅子和佐竹同时回过头去。
“早上好。”
原来是良惠。看到佐竹,良惠吓了一跳,推着自行车站到了雅子身边。
“师傅,怎么了?”雅子问道。
“想见你,所以今天就绕道从这儿走,总算找到你了。”
佐竹用手电筒照着良惠的脸。良惠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佐竹向光线外边的雅子瞥了一眼,发现她在笑着。
五 良惠来的太是时候了。雅子看着良惠的脸,轻轻舒了一口气。
在这黑暗的道路上,佐竹说不定会从背后掐住自己的脖子。雅子后怕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她清楚,如果自己当时表现出恐惧,那佐竹一定会袭击自己的。自己小时候曾经体验过,只要跟野狗四目而视,那野狗不一定会向自己扑过来,今天的情况也大体相同。太危险了,雅子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很显然,如果那个男人的憎恨达到顶峰的话,就很容易爆发。佐竹正在高兴地等待着这一时刻的到来。雅子捕捉到了佐竹眼睛里瞬间闪现的那种对事态的兴趣和想玩弄自己的神色。
佐竹正在走向失败。毫无疑问,是自己的存在,击中了对方的要害。而自己的心中也有被对方击中的地方,那便是隐藏在心底的那种情愿被佐竹杀死的想法。
肢解健司会换来这种命运,是自己始料不及的。雅子望着前面漆黑一片的废弃工厂,她觉得那空荡荡的建筑物,好像是自己黑暗前程的象征,难道那就是毁灭自己的地方?自己就是为了知道那个地方而在世上活了四十三年?雅子无法让自己的目光从那废弃的工厂移开。
“那个人是谁呀?”
良惠吃力地推着自行车,一边灵活地躲闪着坑坑洼洼,一边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停车场。
“是保安员。”
雅子简单地答道。夜色中,佐竹站在像灯塔一样闪亮的警卫室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雅子。他一直站在那里,专等着雅子的到来。
“真可怕。”
“可怕什么?”
雅子看着良惠那变得更小的脸庞说。
“不知道,总觉得有点……”
大概是良惠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便没更多地说什么。因为是推着自行车走的,所以车灯微弱的光亮只能照到前面几步远的地方。
“师傅,你最近怎么了?”雅子问良惠。自从处理了邦子的尸体,这是雅子第一次见到良惠。
“噢,对不起,家里出了点事。”良惠似乎是太累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今天依然穿着那件一到冬天就穿上的运动外套。雅子突然想起那件衣服的尼龙里子很薄,似乎马上就要破了。良惠大概也知道那里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磨破的。
“什么事啊?”雅子知道佐竹不会对良惠设什么圈套,因为他只对自己一个人感兴趣。
“哎!美纪离家出走了。在钱到手的那天不见了。我家里有一个坏榜样,虽说一直担心会出这种事,可实在没想到连这孩子也跑了,真寂寞呀,寂寞得让人难以忍受。”
雅子默默地听着,她想,良惠还没有走出她自己的出口。
“那孩子不知道我们家已经有了二百万元,她还以为自己不能升学了。真傻啊!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呀!”
“她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不会回来了。和我那大女儿一样,一定是让不正经的男人拐跑了。真是个傻丫头,真是没办法,没办法呀!”一路上,良惠不停地反复说着这些话。她似乎想辩白什么,但却听不出她用什么理由来辩白。
越过废弃工厂,经过工厂旁边那家已经停业的保龄球馆和一座民宅后,两个人来到一条宽阔的马路上,马路旁边是汽车厂那长长的围墙。从这里往左拐便是盒饭工厂了。
“要加油干了!”良惠捶着背伸了伸腰。原来笔直的腰杆,现在显得有些驼背,看起来有点像老太婆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良惠说。
“什么最后一次?”
“做盒饭呀。”
“你不想干了吗?”
“嗯。不知怎么搞的,在这里干得一点也不带劲。”
雅子没敢说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她也打算干完这个晚班就不干了。办完辞职手续,拿回放在和雄那里的钱和护照,今天晚上如果不出什么事的话,也许能逃出佐竹的手心。
“想和你多聊一会儿,所以特意从这条路上来的。”
果真如此的话,回家的路上在哪家咖啡店都可以好好地聊嘛。良惠为什么这样说?雅子摸不清她的真意。良惠去放自行车的时候,她在外面的楼梯上等着。
这是一个连星星也看不见的黑夜。头顶上厚厚的云层重得似乎要垂落下来,但却让人感觉不到云层的存在。雅子有种自己仿佛要被挤碎了的感觉,她抬起头,看了看压在自己头上的盒饭工厂那高大的建筑物。
“香取!”
二楼入口的门开了,卫生监督员驹田走了出来。
“有事吗?”
“吾妻今天来上班了吗?”
“放自行车去了。”
听了雅子的话,驹田飞也似的从楼梯上跑下来,手里依旧拿着除尘滚子。良惠和驹田刚好同时来到楼梯下面。
“吾妻!”驹田急切地说,“快!快回家!”
“怎么了?怎么了?”良惠问。
“说是你家里失火了,刚才来了电话。”
“我知道了。”
良惠的脸上眼看着没了血色,驹田皱起眉头,可怜地看着她。
“不管怎么样,赶快回去吧!”
“反正也来不及了,不是吗?”良惠若无其事地说。
“哪能呢,你赶快回去吧!”驹田催促着。相反,良惠倒是慢悠悠地向自行车停车场走去。有几个计时工来上班了,驹田还要工作,便又上了楼梯。
“驹田,”雅子从他背后问道,“良惠的婆婆怎么样了?”
“不太清楚,听说烧得什么也没剩下。”驹田似乎后悔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急匆匆地回车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