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口(第9/19页)

在车站前的弹子房打了三盘满盘的弹子球后,店里就不让佐竹再打了。他踢了一脚游戏机走出了店门。店员追了出来。

“喂!这位客人!”

“干什么?”

佐竹回过头来。看到佐竹那可怕的目光,店员站住了。“给!”佐竹从口袋里掏出三张万元纸币扔在了路上。他大声叫了一声,轻蔑地看了一眼正在捡钱的店员,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弥生那里敲诈来的钱,扔也扔不完。自己玩弹子球并不是为了赢钱。

佐竹狂躁起来。即使杀个人,也不能抑制这种狂躁。他对自己的这种情绪不可思议。这种抑制不住而涌出的冲动,仿佛是从地下深处冒出来,形成湍流,穿过地表。那种流动既显得粗野,又慢得令人着急。尽管目前自己还能够冷静地思考问题,但当这种冲动再进一步激烈的话,可能就会令自己发疯。

新的建筑物显得很单薄,就像是工艺品,雷同而无生机;旧的建筑物脏兮兮的,暗淡而毫无生气。所有的商店街只有这一种单调的组合。佐竹心情不快地弓着背走在这寂静的拱形街中。肚子尽管已经空空如也,但什么也不想吃。要做的事只有一件,今晚还把邦子的高尔夫车停到停车场里,然后等着雅子的出现。

回到有宠物商店的那自选商场的停车场,佐竹打开了绿色高尔夫车的门。车内邦子的录音带和鞋子等物品还原封不动地杂乱地堆放在那里。助手席上那双穿得走了形的平底鞋又让佐竹想起了邦子,他憎恶地盯着那双鞋。烟灰盒里的烟头已被佐竹吸过的名牌烟所代替,而且原封不动地呆在那里。

就这么开着车转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在街上能碰到雅子。他很想看看她那时的表情。如果她不再到工厂来的话,只有这一种办法了。佐竹在专心地走着危险的钢丝。

雅子在停车场看到邦子那高尔夫车时的表情又浮现在佐竹的脑海里。雅子的脸先是冻僵了似的,然后又变得若无其事,毫无表情。但是,那紧闭着的嘴唇却因恐怖而歪斜。那瞬间的变化没有逃过在值班室里的佐竹的眼睛。雅子下了车,围着高尔夫车转了一圈。看到那停车的风格与邦子完全一样,雅子一定更加吃惊。

她向自己询问时,那种抑制不住的颤抖声足以证明这一点。“活该!”想到当时雅子的声音,佐竹无声地笑了。但是不要胆怯,他觉得害怕是可以的,但不要因胆怯而献媚。佐竹联想到宠物商店里的小狗和那乞求饶命的邦子,又生起气来。

他将邦子的鞋从车窗扔了出去。鞋子一左一右地滚到了到处粘满污物的水泥地上。

佐竹把车停在邦子的车位里,下车后锁好了车门。像是特意在等着佐竹似的,一个年轻女子跑了过来。佐竹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但从她系着围裙、穿着拖鞋的打扮来看,像是住在这个生活区的。这个年轻女子没有化妆,却烫着野性的发型,那被摩丝浸得湿漉漉的头发像假发似的罩在头上。佐竹憎恨这种不协调的打扮。

“你知道这辆车的主人城之内吗?”

“当然知道。这车就是她借给我的。”

佐竹大胆地撒着谎。因为他早就预料到开着这辆车进出这个住宅区的话,早晚会受到质问的。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年轻女子可能是随意地想到了两人的关系,红着脸说,“最近老没见到她了,我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她不是把车借给你了吗?”

年轻女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佐竹的脸。

“是啊。我在盒饭工厂干保安,她偶然得知我们住在同一座楼里,就认识了。

她临走时,说让我开她的车。”

佐竹在年轻女子面前晃了几下车钥匙。钥匙挂在一个K 字型的钥匙链上。

“那就没问题了。可是城之内到哪儿去了呢?”

“可能是出远门了吧,不必担心。”

“可是,晚上也不见回来,该她值日打扫卫生了,她也不联系。打电话也老没人接,最近也没见到她丈夫。”

“她己经辞掉了工作,也可能是回乡下了。”

“最近你一直在开这辆车吗?”

年轻女子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佐竹。

“因为是我负担一切费用嘛。”

“哎呀,是吗?”

一提到钱,年轻女子变得冷淡起来。你们这些女人还不是靠着丈夫挣的钱生活。为了生活难道别人就不可以借钱吗?佐竹在内心里嘲笑她。

“那么,我还有急事,告辞了。”

佐竹撇下那个女子走了。他开始意识到,除了去工厂以外,要适当注意,不要过度使用邦子的车。在公寓入口处的信箱旁,佐竹看到一个穿着崭新雨衣的中年男子独自站在那里。说不定是警察,佐竹装作没看见,边走边暗暗窥视着那个男子的动静。他觉得那个男子的眼神不像警察。难道是搞推销的?佐竹看到那个男子的视线好像停在了四一二号信箱旁,便急忙进了电梯。

电梯到四层,门开了。佐竹确认了一下电梯并没有返回一层去,便走进了宽敞的开放式走廊。寒冷的北风依旧不停地吹进来。佐竹向着走廊一端自己的房间走着,从工装裤的口袋里掏出钥匙。

这时,佐竹看到自己房间的门前也站着一个男人,是一个穿着显眼的白色羽绒服和紫色裤子、头发染成棕色的年轻男子。他看着佐竹,把一个像是手机的东西放进口袋。佐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佐藤先生吗?”

年轻男子用像是已经很了解他的眼神看着佐竹。不是警察,从眼神上看倒像是无赖。佐竹马上思考着楼下穿雨衣的那个中年男子与眼前这个男子是什么关系,便故意不答话。准备开门时,他发现门把手上系着一块黑布。青年男子忍住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这是什么?”

“你仔细看看嘛!”男子说。

一瞬间,佐竹觉得血往上涌。那黑布是邦子的裤头,是勒死邦子前,塞到她嘴里的那个黑色裤头。

“是你干的?”

佐竹两手抓住男子羽绒服的领子。男子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他将手插进羽绒服的口袋里,不怀好意地冷笑起来。

“你搞错了,我来时它已经挂在那里了。”

“畜生!”

是雅子,一定是雅子干的。佐竹松开手,把裤头从门把手上扯下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大概是被北风吹的,裤头的尼龙部分冰凉。

“不是我干的。”男子强调道,像是威胁似的,两手插在口袋里用肘捅了一下佐竹的腹部,“你到底想干什么?”

佐竹用他那粗大的手腕反推了一下男子的胸膛道:“我倒要问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