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的果实

弦间和那美幽会以后,回到了佐枝子的房间。佐枝子正在飞快地挥动着毛衣针。她怀孕以后,改成了白班,夜里一般都在家里。

“你在干什么?”弦间漫不经心地问。

“您看不出来?是婴儿衣服呀!”佐枝子说着,仿佛幸福地笑了。她的笑容里充满着自信和沉着。但弦间在看佐枝子那笑脸的同时,沼泽那湛蓝色的水面却在他脑际间晃动起来。他是今天和那美刚从那里回来,所以印象特别新鲜。

为什么想起沼泽来了呢?弦间暗自内心找到了原因,不觉一阵愕然。他和那美在沼泽边上的一段有趣对话,这时又在他的耳际回响起来:

“与其说是有龙,倒不如说是有死体沉在里面。”“雷鱼把鲫鱼和其它鱼都吃掉了。”

“多么象是吃人鱼呀!”

“是呀,所以沉在这里的死体也剩不下。”

弦间和那美的这段若无其事的谈话,酿成了一种恐怖意识潜藏在弦间心内。现在,这种恐怖意识又象沼泽里的气泡一样涌了上来。这时,他的思维急速地奔驰起来。他开始想:假若把佐枝子沉在沼泽底下……死体浮不上来,很快就会被雷鱼吃掉。他还想:自己和佐枝子同居,没有人知道,在决定行动之前,先作出要搬家的假象,然后再把她沉进沼泽内。这样做,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会怀疑她的去向。要是这样做了,阻碍自己前程的障碍物也就清除了。墨仓就是调查自己的身世,也用不着提心吊胆了。

这一罪恶想法在弦间心中突然萌起,迅速形成一个轮廓,又形成了一个具体的形象。

“看您那副严肃神气,到底在想什么?”

被佐枝子这么一问,弦间才慌慌张张地把罪恶的思路收了回来。

后町清枝同她的女儿后町那美一起,从松涛别邸搬进了墨仓高道在田园调布的本邸。高道和妻子登志子生了两个儿子,都结了婚,各自掌握着墨仓财阀集团的一个方面。

墨仓本邸里住着前辈留下来的老管家夫妇,还有两个年轻男子是保镖兼秘书。除此之外,女性的温柔气氛一点也没有。作为墨仓财阀户主的生活状况,一看就给人以清廉和彬彬有礼的印象。

其实,墨仓并不是不好女人,只是没有把女人搬到本邸来。供他风流享用的女人除了后町清枝以外,在南青山和六本木,还分别供养着两个女人。平均每月各去寻欢一、二次。生了孩子的只有后町清枝。墨仓高道因为妻子登志子只给他生了两个儿子,所以,他对后町清枝给他生的女儿那美,视若掌上明珠,格外溺爱。

在这三个女人中,后町清枝虽然岁数最大,但长相年轻。墨仓高道所以要把她接进本邸,也是因为她生了那美。

把清枝接进本邸来,不是没有人反对,特别是高道的长男高明,表示强烈反对。高明作为高道的嗣子,不欢迎继母,他当然要表示反对。另外,就是高道的弟弟高义。他是作为墨仓财团中坚企业的墨仓物产的社长。他认为把第二夫人升为本妻,造成了墨仓家族构成上的复杂化。所以,和侄儿高明一样表示反对。高道压服了这些人的反对,坚决把清枝母女接进本邸来了。这些反对者仅仅是因为被压服,不得不作为一种潜在势力存在下来。

据说,登枝子在病床上似乎也说过,把清枝接进本邸代替她的地位。登枝子因为病体虚弱,不能尽到作妻子的义务,她为此感到耻辱,意识上早就想把自己的位子让给清枝了。

清枝虽然还没有编入墨仓高道的家谱,可是她搬进了本邸,世人就把她看成是正夫人了。

清枝来到本邸后,再一次感觉到正夫人和第二夫人的天地差别。以前,不管墨仓怎么爱她,也不管物质生活怎样富裕,论身份终究还是妾。现在,她搬进墨仓本邸后,至少可以是墨仓家的成员,但在家谱上,她仍然是陌生人。那美虽然被高道承认了,清枝却仍然是他的性奴,或者说只不过是生育那美的机器而已。

就说是爱吧,高道对清枝也只不过是抽象的爱,随着岁月的流逝,抽象的爱也会淡薄下来。清枝本来隐居在别邸里,世人完全没有承认她,可是现在搬到墨仓高道身边来,身份就一下子发生了天地之别。她仿佛从不见阳光的阴暗角落,突然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之下,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原来的敌方,全都变成了同伙,敌视、排斥自己的人,也以尊敬和羡慕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怕是机器人,妻子就是妻子,在第一和第二之间,没有什么差别。清枝用这个道理,从心理上完全排除了自卑感,爬到第一座位上来了。这时,她感到向阳地带和阴暗角落的温度和透明度有着惊人的差别。和过去相比,现在可以说她沐浴在光明里,强烈的阳光耀得她连眼都睁不开。

但是,与其说是隔了许久,不如说是她一开始沐浴在阳光里,就预感到有个不祥的阴影伴随着她。这个阴影,在她隐居别邸的时候还未曾有过,现在虽然只占了一点点面积,可是它孕育着巨大的能量和威力,不久,将要把满天的阳光遮蔽起来。

这个不祥的阴影如果现在不除掉,就是爬上了妻子的座位,心里也不安宁。这种不安,宛如雷雨前的乌云压到了海面,会使洗海水浴的人吓得发抖。

清枝想到这个可怕阴影,忧虑越来越深。她想,除了弦间之外,什么危险也没有。弦间的目的很清楚,他和那美结婚,就是为了插足于墨仓的家族。他并不满足于和那美结婚,以后,他肯定还要依次提出更高的要求。不行,必须把这个不祥的阴影除掉,而且就在现在。

可是,用什么方法除掉呢?危险的种子一旦播下,不久就会生根长大。明明知道这个结果,却找不到除掉种子的好办法。没有办法,种子已经播下了,它的根须已经迅速地向四周伸展开去。

清枝真希望弦间死掉,甚至起了杀意。可是,又没有力量把他杀掉。就连可恫吓弦间的那些打手,也不能轻易弄到自己手里摆布。在这期间,事态会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转变。

那美说她最近食欲不振,常常见了饭不吃就够了。就是吃,连平常的一半也吃不下去。墨仓星期天打高尔夫球,平时的晚饭几乎都在宴席上,回到本邸以后,三人一起吃饭的机会极少。

清枝过去一直和女儿一起吃饭已经习惯了,所以,墨仓不和她们一起吃饭,她也没怎么在意。那美不吃,只她一人吃也是常有的。

清枝对本邸的厨房情况还不怎么熟悉,也不愿意代庖佣人的份内工作,做茶几乎全靠老女佣。一个人的伙食让别人来做,非常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