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防大蟆(第10/15页)

“一派悠哉?”

“是的,悠哉得有如上酒馆作乐的逍遥人。”

据实说来,别吹嘘得像你亲眼见过,志方斥责道。但传闻就是描述得如此活灵活现,万三回道:“总之,想必此人必是身手不凡,若有哪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冲上去,只消手指一捻就能使其毙命。孰知那复仇者志在必得,为报一箭之仇,竟自母藩遣来帮手,共差出一名、两名、三名……”

“本官听闻共九名。”

一共遣来了九名帮手。怎么看,这帮手都多得异常。或许的确是我弱敌强,但再怎么说,十对一绝算不上是堂堂决斗。志方原本对此纳闷不已,听闻经纬,方知两方实力原来如此悬殊。但思及至此,志方又开始质疑了。万三常将话说得夸张,何况这次说的又是从流言蜚语里听来的。就连信个一半,只怕都要嫌多。

再怎么想,九人也实在过多。

一下来了九人,这人哪能招架?万三说道:“不管武艺如何高强,以一当十也是毫无胜算。唉,话本故事什么的虽常有好汉快刀斩敌十人甚至二十人的情节,毕竟是虚构杜撰。大人说是不是?”

志方从未与人搏命,但想到要一次击倒十名拔刀剑客,的确毫无可能。

“唉,小的不比大人,就连见个老婆子拿菜刀都要害怕。若是见人拔刀威吓,只怕要吓得屁滚尿流了。那家伙虽武艺高强,面对十人也是毫无胜算。原本以为仅有小伙子一名,准备轻松取胜,这下发现敌众我寡,当然是要吓破胆了。”万三嘴叼十手、比出打手印的架势说道,“因此,就如此这般……”

“又不是在做戏,岂有可能?”

可是大人,当时的确有怪异声响传出呢,万三说道:“据说周遭霎时响起一阵大鼓般的隆隆声响,在场众人全都听见了。噢,不仅是在场的人,就连两国,不,甚至番町一带都有人听见,似乎是响彻全江户的大街小巷呢。”

“本官怎没听见?”

倘若番町听得见,八丁堀哪有听不见的道理。别说是在奉行所内,倘若当时正在城内巡梭,理应听得更清楚才是。

你也听见了?志方问道。似乎也听见了,万三回答。

“似乎?”

“是的。如今回想,当时似乎是听见了。噢,就连下引千太也听见了,直说活像有人在放烟花呢。”

且慢,志方打岔道:“烟花与大鼓,声音哪可能相同?”

“同样都是隆隆作响不是?小的当时人在筑地,听见的的确是烟花般的声响。但仔细想想,这个时节,况且还是早晨,哪可能有人施放烟花?一定是有人在击鼓施妖术。”

“妖术……”这着实教人难以相信。或许的确曾有什么震天巨响,但要说是妖术,还真难以信服。

“这下,好戏开始了。”不为何,万三先是一番左顾右盼,接着将十手朝后腰一别,敞开双臂说道,“有只这么大的蛤蟆现身。”

“那东西真是只蛤蟆?”

“的确是只蛤蟆,况且还不是只普通的蛤蟆。若只是闯进了只大蛤蟆,理应不至于令十名剑客停止决斗。生得再大,也不过是只蛤蟆,一踢或是一踩就能摆平。但这只蛤蟆却有小山那么大。”

“有小山那么大?”

“是只比牛比马都大、高约一丈的大蛤蟆。还浑身冒着毒烟,张着血盆大口呱呱鸣叫。”

“荒、荒唐。这等无稽之言,就连傻子听了,只怕也是一笑置之。绝不可能有这种事。”志方说道。

是的,的确是绝无可能,万三擦拭着十手说道。“听来的确是荒唐之至。”

“明知荒唐,还如此向本官禀报?”

“方才不也说了,小的也不信哪。不过大人,当时可是有不少人在场围观呢。在场看热闹的就不必说了,就连深川那头也有人瞧见了那大蛤蟆,甚至连河对岸的浅草也有人看见呢。看来必定是硕大无朋呀。”万三仰面说道,“大人,小的认为官府若是放任不管,似乎不妥,才向大人禀报此事。”

“放任不管?”

“遇妖言惑众者必得严加查办,大人不是常把这句话挂在嘴上?”

“当然得查办。”

“那么,此事不也该严加查办?若是放任不管,本所七大不可思议,可就要添上这桩大蛤蟆大闹决斗场,成为八大不可思议了。”

“连你都说这流言蜚语该查办……”

小的不过是据实禀报,万三说道:“因此,大人,至少该去探探实情究竟为何吧。这可是一场官府颁发了书状许可的决斗哪。”

虽不知万三是何居心,但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这的确是奉行所颁布书状,经过查证,双方才举行的正式决斗,理应是留下了些记录。

不对,官府的记录,不过是徒具形式。

上头记载的顶多是时刻、场所、胜败。至今未曾见过任何记录,载有诸如大哈蟆现形一类荒诞无稽的事迹。

万三外出巡视后,志方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耐不住性子,前去造访本所方的诘所。抵达时,诘所内仅有一名年轻同心。

志方表明身份后,同心似乎吃了一惊,想必是担心自己出了什么差错。志方只得委婉表示,自己不过是前来询问一桩私事。

此同心是个新人,名曰田代。

田代连忙沏茶招待,递上茶后便开口问道:“那么,请问大人欲询问些什么?”

“是关于前日举行的川津藩士决斗一事。”

是否真有大蛤蟆现形这种事,实在无法劈头就问。不得已,志方只得先确认那仇人的传闻是否属实:“本官听说,那姓疋田的是个擎天巨汉——”

田代两眼圆睁地回答:“不,绝非什么巨汉。虽算不上矮小,也仅约五尺六寸,体格大抵与志方大人相当。”

“可有蓄须?”

“哦?”这下田代双眼睁得更圆了,“获川津藩通报将之拘捕到案时,月代与胡茬是没剃干净。后经比对确认身份——事实上,一开始就认定必是此人无误,但还是得与町方记录略事比对,确认无误后,便告知将有复仇者前来决斗。大概是有了一死的觉悟,此人立刻要求一身白衣装,并请求斋戒沐浴,此时便将胡须给剃干净了。敢问大人为何询问这些?”田代神色不安地问道。

“这……本官不过是对……噢,对帮手的人数感到质疑。据说帮手多达九名,如此人数并不寻常,理应无法获得官府认可,本官好奇其中或有什么隐情。”

“噢,其实在下也为此大感惊讶。但决定者为该藩的藩主,批准者又是奉行,在下也不便过问。”

的确不便过问。

“正是为此,本官才好奇这仇人武艺究竟是多高强。根据街坊传闻,此人是名长相凶恶的巨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