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美好的一天(第2/3页)

“哦?”

“她八十五岁的祖父瓦力·波特克,是市中心三批住宅区的业主。今年夏天,他检查出患有肺癌。从那时起,情况会怎么样就再清楚不过了。他的每个孙子孙女各会继承一笔遗产。”

哈利的疑问完全是条件反射:“那谁会得到丝蒂恩的那一笔?”

“其他的孙子孙女。”特隆德回答的声音里带着不屑,“现在你要查他们的不在场证明了吧?”

“你觉得我们该查吗?”哈利问。

特隆德正想回答,又住了口,眼光与哈利对视。他咬住下唇。

“我道歉。”他说,一手摸过没刮胡子的脸,“你们调查各种可能性,我当然应该高兴,只是这一切似乎已经毫无希望了,没有意义。就算你们抓到他,我也拿不回他从我身边夺走的人。就连死刑也帮不了忙。失去生命并不是世界上最糟的事。”哈利已经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了。“最糟的是失去活着的理由。”

“对。”哈利说着站起身,“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想起什么,就打电话给我。你也可以找贝雅特·隆恩。”

特隆德又转头看窗外了,没看到哈利递出名片,于是哈利把名片放在桌上。窗外的天色更暗了,他们看到窗户上半透明的反射人影,像个幽灵。

“我觉得我之前见过他。”格瑞特说,“星期五我通常会直接从办公室去斯博维斯街上的焦点健身中心打壁球。因为没人陪我打,所以我进了健身室,去练举重、骑脚踏车什么的。那时候的人很多,通常还得排队。”

“没错。”哈利说。

“丝蒂恩被杀时,我就在那里,离那家银行有三百米。我急着冲澡,想回家做饭吃。星期五我总是自己做饭。我喜欢等她,喜欢等待的感觉。可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

“你说你见过他是什么意思?”贝雅特问。

“我看到一个人经过我旁边,进了更衣室。他穿了松垮垮的黑衣,像连体工作服。”

“戴着头罩?”

特隆德摇头。

“或许是鸭舌帽?”哈利问。

“他手里拿着类似帽子的东西,可能是头罩或鸭舌帽吧。”

“你有没有看到他的长……”哈利开口,却被贝雅特打断。

“身高呢?”

“不知道。”特隆德说,“标准高度吧。不过标准是多高?一百八十厘米?”

“你之前怎么没说?”哈利问。

“因为,”特隆德说,手指按上玻璃,“那只是种感觉。我知道不是他。”

“你怎么知道不是?”哈利问。

“因为几天前你们有两个同事过来,两个都姓李。”他转身看着哈利,“他们有亲戚关系吗?”

“没有。他们来干吗?”

特隆德拿开了手。窗上的手印旁起了雾。

“他们要查丝蒂恩跟银行劫匪有没有串通。他们也把抢劫案的照片给我看了。”

“结果呢?”

“连身服是黑色的,上面没有记号。我在焦点健身中心看到的那件,后面有白色的大字。”

“什么字?”贝雅特问。

“警察。”格瑞特说着把手印擦掉,“后来我到马路上,听到梅杰斯图恩区的警笛,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么多警察在场,小偷怎么会逃掉。”

“对,没错。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有人趁我换衣服的时候,把我的壁球拍偷走了。我的第二个念头是,丝蒂恩的银行被抢了。人的头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就会这样,对吧。然后我回家,煮千层面,丝蒂恩最喜欢千层面。”格瑞特想挤出笑容,但泪水却流了下来。

哈利盯着特隆德写字的纸,免得看到这个大男人哭泣。

“我从你六个月来的银行账单上,看到有笔大额提款。”贝雅特的声音沙哑有如金属碰撞,“在圣保罗花了三万克朗。这笔钱都花在哪里了?”

哈利惊讶地抬头看她。她似乎不为所动。

特隆德泪眼朦胧地笑了:“丝蒂恩和我去那里庆祝结婚十周年。她有些假期要用掉,所以比我提前一周出发。那是我们分开最久的一次。”

“我刚才问你,那三万块换成巴西雷亚尔后花到哪里去了?”贝雅特说。

特隆德转向窗户,“那是我的家事。”

“特隆德先生,这是谋杀案。”

特隆德严厉地瞪了她好一阵子:“显然你从来没爱过,对不对?”

阴影浮上贝雅特眉间。

“圣保罗的德国珠宝商据说是世界上最棒的。”特隆德说,“我买了一个钻石戒指,就是丝蒂恩死的时候手上戴的那枚。”

两位看护来找特隆德。午餐时间。哈利和贝雅特站在窗旁看着他,也等看护告诉他们怎么出去。

“对不起,”贝雅特说,“我搞砸了,我……”

“没关系。”哈利说。

“我们向来会找银行案件中可疑的财务状况,但这次我做得太过了……”

“贝雅特,我说了没关系。不必因为问出口的问题道歉,应该为没问的问题道歉。”

看护回来,打开门锁。

“他要住多久?”哈利问。

“他星期三就会被送回家。”那位看护说。

开车回市区的路上,哈利问贝雅特为什么看护总是“送病人回家”。他们又不是会提供交通工具的人。而且回家或去别处也是病人自己的决定,不是吗?为什么他们就不能说“准备回家”或“可以出院”了呢?

贝雅特对这一点没什么看法,哈利看着灰沉沉的天空,心想自己开始像个坏脾气的老头了。从前,他只是坏脾气而已。

“他换了发型,”贝雅特说,“还戴上了眼镜。”

“你说谁?”

“那个看护。”

“噢,我不知道你们认识。”

“我们不认识。我在霍克的海滩上见过他一次,后来又在黄金城电影院和议会街上见过他。我想应该是议会街……一定是五年前的事了。”

哈利打量着她:“我不知道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不是啦。”她说。

“啊!”哈利说,“我都忘了。你有脑功能失调。”

她笑了:“奥斯陆是个小地方。”

“是吗?你在进入警察总署以前,见过我几次?”

“一次。五年前。”

“地点呢?”

“电视上。你刚侦破悉尼那件案子。”

“哦,那件事一定让你印象深刻。”

“我只记得我很气愤,大家都把你当英雄,但其实你根本没破案。”

“噢。”

“你并没有把谋杀犯送上法庭,而是一枪让他毙命。”

哈利闭上眼,想着下一根烟吸进来的第一口有多美好。他拍拍胸口,想知道那包烟是不是还在内袋,然后取出一张折起的纸给贝雅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