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八角房间(第5/5页)

约什仍旧不愿相信,他摇着头说:“你怎么知道的?她怎么能杀完人之后让房间从内侧上锁?”

“回到这里前,我也不知道她的手法,但刚才我走进房间,看见光线透过窗帘正中的小孔射进房间,就在那一刻,我想通了。”

“窗帘上有个窟窿?真是有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因为昨天夜里之前它还不存在。你想想看,与其他房间想比,八角房间有两个地方迥然相异——第一,房门正对着窗户,第二,门朝外打开。”

“这又有什么……”

“爱伦在门把手上绑了一根细绳,另外一端连着窗户扭销。然后,她从窗户爬出室外。今天早晨我们拽开房门的时候,那根细绳牵动扭销,给窗户上了锁。事情就这么简单。”

约什惊讶得合不拢嘴:“等一等——”

“我们一进房间,我就检查了扭销。很容易就能转动,但只拧到一半的位置——仅够锁住窗户而已。她用细绳绕着扭销松垮垮地绕了一圈,等扭销转到一半的时候,也就是指向房间内部的时候,细绳就将滑脱,这正是她的计划。当然了,我根本没往这个方向琢磨,因为窗帘是放下来的。这就是她不得不在窗帘上打一个小洞的原因——为了让细绳穿过去。爬出窗户之后,她必须把窗户和窗帘都放下来,让那根细绳就位,这件事情难度并不大。细绳捆得有些松,我们开门的时候,立刻便会被拉紧。”

“要真是这样,那根细绳去了哪里呢?”

“绳套离开扭销后,穿过窗帘上的小洞,多半飘落在了地上某处。冲进房间时,光线昏暗,我们不可能注意到那根细绳。我立刻走到窗口,检查窗户,你们两人则跟在我背后。爱伦只需要捡起那根细绳,从门把手上一把拉掉即可。她无疑想连根扯断的,但细绳却在中间断开,门把手上剩下的那一截只好由它去了。”

“就算我能相信,为什么非得是爱伦干的?当时不止她一个人在场,还有我、露西·科尔……”

他全心全意地想去相信妻子是无罪的。我非常憎恨自己非得要打破他的最后一丝希望:“只可能是爱伦,约什,你还不明白吗?正是爱伦绕到屋后,告诉我们窗户被锁住了。也正是爱伦说服我们,不要打破窗户,而是拉开房门——否则的话,她的设计就无法奏效了。只可能是爱伦,不可能是别人。”

“但她为什么非得弄出个上锁的房间呢?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力气,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你父亲的身躯对她而言过于庞大,爱伦没法把他运到别处去。最正确的处理方式,应该是把窗户打开,让他看起来像是被同伙杀害的夜贼。但你也看见了,直到露西提起见过两个游民走在铁路旁,爱伦并不知道他还有同伴。这让我相信露西与此无关——因为如果是她,肯定会打开窗户,把嫌疑引向另一名游民。不,爱伦只能将尸体留在原处,但她想将其与屋子的其他部分隔离开来,与你和她隔离开来。她插好门闩,设置了细绳机关锁上窗户,或许希望人们会把死亡归咎于这个房间的古老鬼故事。”终于,约什松开了护住妻子的双臂,后退几步,开口问道:“爱伦,这是真的吗?”

年迈的山姆·霍桑医生往椅子里一靠,伸手拿起酒杯:“这当然是真的了,你说呢?爱伦。”

坐在对面的女人与医生年龄相仿,但她坐姿笔直,傲气逼人。她满面皱纹,头发雪白,但仍旧还是当年那个爱伦,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十年,但依然认得分明:“这当然是真的,山姆。我杀了那个老家伙,时光倒流,我还会再杀一遍。你送我进了监牢,我并不为此怨恨你。那些年很难熬,但我并不为此怨恨你。我怨恨你,是因为你害我失去了约什。”

“我和这个没有关系——”

“我进监狱之后没多久,他就和我离婚了。知道我再也无法返回伊甸老宅,这是巨大的打击。随后又听说他娶了露西·科尔。”

“这种事情在所难免。你们两个人很相似。你离开后,他投向露西的怀抱,我对此并不惊讶。”

“可是,你难道不明白吗?我杀死那老家伙,就是为了拯救伊甸老宅,为了保住我对其未来的憧憬。你却从我手中夺走了这一切——伊甸老宅,还有约什。”

“我很抱歉。”

“出狱之后,我搬到这个国家的另外一头居住。但我从来没有忘记你,山姆。你毁了我的人生,有时候我真想杀了你。”

“爱伦,是你毁了自己的人生。”

她叹了口气,瘫软在椅子里。无论是人生,还是斗志,在这一刻都离她远去。但她还要最后一搏:“我杀的那个人,他为了别的女人抛弃家庭,回来时身无分文,想窃取属于儿子的钱财。我难道真的傲错了吗?”

山姆·霍桑端详着爱伦的面容,良久之后方才答话,他的声音非常柔和:“汤米·伊甸绝不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抛弃家庭的,爱伦,他在战后留在法国是因为受伤严重毁容。在我这个医生的眼中,他脸上那些小伤疤意味着整容手术,这也解释了约什为何没有认出父亲的遗体。我在法庭上没有提及此事,因为约什已经足够伤心了。你杀死的那个人,他并不该死。你在监狱里服的刑期,也非常公正。”

爱伦长出一口气:“十年前,山姆,我或许会连你一起杀掉。但现在不行,我太累了。”

“我们都太累了,爱伦。来吧,我给你叫辆计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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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山姆·霍桑医生说道,“还不快进来!先前我还以为是你哩。那位坐进计程车的老妇人?真有意思,我今天正想和你说说她的故事。坐下吧,我给咱们斟上一点儿提神醒脑的好东西。要是你得空的话,等讲完八角房间的故事,我再给你讲一个紧接着不久发生的案件——非常令人困惑的医学谜案,发生在觐圣纪念医院。有位先生死了,心脏里有粒子弹,但身体上却没有伤口!”(姚向辉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