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5页)

“这只是间接证据,将军。”

“你以前可没因为只有间接证据而不行动哦,克劳德。”

“这里情况不同。您得按新规则办事。”

“但我也可以让新规则随我,不可以这样吗?”

“您甚至可以打破新规则,但前提是,得知道怎么打破。”

我将已掌握的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首先,我成功地将一个不是间谍的人贴上了间谍标签,尽管这让我于心不安,尽管这纯属偶然。其次,将军在西贡有耳目,说明还有抵抗的敌人。第三,将军虽不能直接但能间接与耳目联络。第四,将军变回了原来的将军,一个永远停不下计此谋彼的人,换句话说,他的每个口袋装有至少一个计谋,袜子里还另备有计谋。将军挥挥手臂,指着周围的商品,说道:“你们两位先生看我像是做小买卖的吗?像是满足于卖酒给酒鬼、黑人、墨西哥人、流浪汉、瘾君子的吗?我在等待时机。战争没有结束。那些共产杂种——是的,他们重创了我们,这点必须承认,但我了解我的人民、我的军人和我的那些手下。他们没有放弃,机会一到,他们愿意战斗并献出生命。我们要的就是,克劳德,机会。”

“说得好,将军。”克劳德说道,“我就知道您不会蛰伏太久。”

“我跟随您,将军。”我说道,“永远跟随您。”

“很好。少校来美国,是你定的,你现在必须改正这个错误,不反对吧?我以为,你不会反对。你无须单独行动,我已和邦讨论过少校的事,你俩联手解决这个问题。我相信,凭你无穷想象力和技巧,你能想出一个解决办法。除了选定少校来美国这个错误,你从未让我失望过,现在,将功补过吧。明白我的意思?好,你可以走了。克劳德和我还有事商量。”

* * *

商店里除了邦,没有其他人。他在看电视转播的棒球赛。电视机摆在收银台旁,小小的黑白屏幕画面花花点点,看着头晕。我把口袋里的支票兑成了现金,这是美国国税局的退税。钱不多,但象征意义大。要知道,在南越,悭吝鼠目的政府只管攫取老百姓的财富,从不返还,老百姓对此怨声载道。把拿到手的还回去,这种想法匪夷所思。我们一直是盗窃体制国家,该体制在世界上无出其右:政府设法盗窃美国人,普通民众设法盗窃政府,最不济者设法相互盗窃。我同情流亡美国的南越同胞,同时,不由我不感受到,如今革命的烈焰将沉积的各种外来腐朽的东西烧得干干净净,越南正浴火重生。革命不采用退税,而是按穷苦人多得的原则,重新分配所缴不义之财。穷苦人该如何使用只有在社会主义国家才能得到的福利,由自己决定。至于我,我则用资本主义国家的退税买足啤酒,足到可以让邦和我喝到忘了一切,一直喝到下个礼拜。我早就想好要这么喝酒,即便是我临时意起,也是我的选择。自己选择,这是我在美国享有的神圣权利。

“少校?”邦一瓶瓶往袋里装啤酒。我问道,“你真认为他是间谍?”

“我哪知道?我只是一颗卒子。”

“别人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精明家伙,你不也一样。你精明,比我熟悉地形,就负责制订行动计划吧,脏活交给我。过来瞧瞧。”柜台后、收银台底下的架子上,有一把锯短了枪管的双管滑膛枪。“喜欢吗?”

“怎么弄到的?”

“在这儿,弄把枪比选举、开车都容易。甚至都用不着会英语。有意思的是,弄枪这条线还是少校牵的。他会中国话,唐人街到处是华人黑帮。”

“用这种枪会很难收拾。”

“真是天才,我们不用这种枪。”他打开放在柜台底下架子上的雪茄盒,盒里有一支特制点38短管左轮手枪,这枪跟我南越时的配枪一模一样。

“够小巧了吧?”

我又一次陷入无法脱身的境地,又一次将很快看到另一个男人陷入绝境。唯一能抵消我这种悲哀的是邦的表情。一年来,第一次,他看起来这么开心。


(1) 提基,波利尼西亚神话里毛利人和波利尼西亚人的创始者。提基吧通常是供应异国风味鸡尾酒、以波利尼西亚风格装饰的餐馆或酒吧。

(2) 美国女作家Harriet Beecher Stowe所著长篇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中的主人公,也意为听命于白人逆来顺受的黑人。

(3) 爱尔兰民间传说中的妖精,将其捉住后可使之指点宝藏所在。

(4) 原文为free love,free有自由、白白享用之意。

(5) man’s best friend(人类最好的朋友)本意指狗,作者幽默地借用了这个说法。

(6) 将人的头与足假设为北极与南极,由头至足即由北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