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24/51页)
安妮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惧怕和后悔之色,或许还有一丝转瞬即逝的不服。斯坦顿的语气甚是轻蔑,梅希望他接下来的态度能有所缓和。
然而,他下面的话说得更加不客气:“政府如今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希望能节省开销,他们不会愿意从零开始新建一个巨大的服务平台的。目前,政府在一张选票上平均要花费大约十美元。如果有两亿人投票的话,就意味着每四年一次的总统选举得耗费联邦政府二十亿美元。也就是说,仅仅在选举当天处理那些选票就得花费二十亿美元。如果再算上各州和各地的选举活动,那么每年仅仅是简单的选票处理过程就得耗费几千亿美元,而这笔巨额花费是完全可以避免的。要知道,时至今日,有些州还在使用纸质选票。如果我们免费提供处理选票的服务,也就意味着我们给政府节省了数十亿美元的开支,此外,更为重要的是,我们能够立刻知晓选举结果。你明白这个事实吗?”
安妮冷冷地点了点头。斯坦顿仍然盯着她看,仿佛在重新审视她这个人。随后,他看向梅,示意梅继续发言。
“如果我们强制要求人们通过‘真实的你’账户来纳税或者获取任何政府服务,”梅继续说道,“那么,我们的用户人数就能非常接近总人口的100%。到那时,我们就可以随时随地知道每一个人的想法。比方说,某个小镇想让全镇的人就某条当地的法规进行投票,而‘真实的你’知道小镇上所有人的住址,那么只有该镇的居民有资格参与投票。当人们投完票后,他们能在几分钟后就知道投票结果。同样,如果某个州想要知道本州公民对于一项新的税费的态度,他们很快就能得到准确无误、切实可靠的数据。”
“这样,大家就再也不用凭猜测解决问题了,”斯坦顿说道,此刻,他已经走到了会议桌的前端,“我们也不再需要说客,不需要进行民意调查,甚至连国会都可能成为多余的。如果我们能够随时掌握人们最真实的意愿,避免误解和歪曲,那么联邦政府的绝大多数部门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不是吗?”
这天晚上很冷,风刮得人脸上生疼,但梅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糟糕的天气。在她看来,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干净、恰当。今晚,她不仅得到了“智者们”的认可,或许还将整个公司领向了一个崭新的方向,甚至可以说,她可能为最终实现更高程度的参与性民主制度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凭借她的新点子,圆环公司或许能够真的实现完全的民主制度,不是吗?她的点子或许能够解决困扰全人类数十个世纪之久的难题,不是吗?
会后,也有人产生过一些担忧,他们认为一家私人公司来接管像选举投票这样极为公共的事务或许有些不妥。但是,这么做的内在逻辑以及它能够节省的巨额开支赢得了多数人的认可。如果节省下来的这两千亿美元拨给学校,会怎么样?如果把这笔钱拨给医疗系统呢?如果能将节省下这笔开支用在其他地方,那么这个国家现存的任何弊病都能够得到解决。而且,不仅仅是每四年才能节省一笔开支,而是每年都能通过类似的方式节省开支。届时,所有耗资巨大的选举活动都会被几乎不费分毫的即时选举所取代。
这就是圆环公司对未来作出的承诺,这就是圆环公司独一无二的立场,这也是人们正在通过极速帖谈论的事情。梅和弗朗西斯一起搭乘火车穿过海底隧道时,她还在阅读人们发送的极速帖。他们两人都忘我地笑着。有人认出了他们,有人故意走到梅的身前,想要被她的摄像头拍到。梅毫不在意这些,事实上,她几乎没有注意到人们的举动,因为此刻,她右手腕上的手环正不断接收到大量好消息,令她舍不得把目光从手环屏幕上移开。
她迅速查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臂,发现自己的脉搏正在上升,心率达到了每分钟一百三十下。尽管如此,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当他们到达市中心站时,两人一步三台阶地迅速出了站。刚来到地面上,他们就立刻沐浴在了金色的阳光中。此刻,他们正站在市场大街上,远处的海湾大桥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的老天,那是梅!”说这话的是谁?梅发现一对身穿套头衫、头戴耳机的年轻人正迅速向他们走来。“继续加油,梅。”两人中的另一个人说道。他们用赞许和崇拜的目光看着梅和弗朗西斯,然后迅速走下台阶向火车站内走去,显然是不想让梅和弗朗西斯误认为他们是跟踪狂。
“这很有趣。”弗朗西斯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说道。
梅向海边走去。她突然想起了梅塞,仿佛看到梅塞像一个幽灵一般迅速消失了。这段时间,梅塞始终杳无音讯,安妮自从上次谈话后也再没联系过她。不过这些她都不在意。她的父母也没有发来任何信息,他们甚至可能没有看到她的表现,然而,梅发现自己对此也毫不担心。她只关心此时此刻,今晚的夜空清朗澄澈,没有一点星光。
“我无法相信你当时竟然能那么泰然自若。”弗朗西斯说完,在梅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那是一个干巴巴的、礼节性的吻。
“我表现得还行吧?”梅问道,她知道自己之前的表现显然非常自信,在取得那样的成功之后流露出这样的自我怀疑显得很可笑,但她还是想再次得到别人的肯定。
“你表现得非常完美,”弗朗西斯答道,“可以得100分。”
他们向海边走去,与此同时,梅迅速地浏览了一下观众发来的最新、最热门的评论。其中有一条评论似乎特别热门,这条评论中提到圆环公司的这种做法可能甚至一定会导致极权主义。看到这条评论,梅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拜托,你别听这个疯子乱说,”弗朗西斯说道,“她知道什么呢?她肯定是某个小地方头戴锡纸帽的疯女人。”梅笑了笑,她不知道所谓的“锡纸帽”有什么含义,但她记得她父亲曾经也这么说过。一想起她父亲说这个词的情景,她就忍不住笑起来。
“我们去喝几杯吧。”弗朗西斯说道。他们决定去海边的一家灯光闪烁的酒馆。这家酒馆的门口有一个宽敞的露台。还没等梅和弗朗西斯走到那里,那些正在露台上喝着酒的漂亮年轻人就认出了梅。
“那是梅!”其中一个年轻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