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7/11页)
但是,阿德海德大人的电报并不是我要通报你的唯一新闻。有一些大事(我们下午刚从巴胡处得知)很快就要发生了,这将是帕拉族历史上伟大的转折点——一切发生的比我之前想象的都要快。这其中的原因有一部分是源于政治(需要抵消迪帕上校最近下滑的支持率),有一部分是源于经济(壬当独自承担的国防开支过于繁重),还有一部分是源于占星术(一些专家说,这段日子尤其适合白羊座——我和穆卢干——还有那个典型的天蝎座迪帕上校的合并)。我们决定在十一月的月食晚上促成这件事。既然如此,我们三个应该立即见个面决定一下必须做的事情。在这个日新月异又瞬息万变的时代,从物质上和精神上促进我们特殊利益的达成。那所谓的将你带到我们沿岸的“意外”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看来,你肯定也意识到了,明显是天意。他是留着让你与我们合作,作为充满奉献精神的十字军,神力会毫不迟疑地支持我们的大业。所以赶紧来吧!穆卢干开了汽车会把你带到我们舒适的小屋来。在这里,我保证,亲爱的法纳比,你会得到无比热情的款待。
法蒂玛
威尔把那三张写满字的带着香气的蓝色信纸又重新叠好放回信封里。他的脸上面无表情,但是在这冷漠的外表下,他的内心无比气愤。他气愤面前这个没礼貌的男孩,在白色丝绸长袍下如此潇洒,而其愚蠢骄纵也是如此令人憎恶。当他闻到那封信的又一缕味道时,他也愤恨那个古怪的恶魔女人,开始时借着母爱和纯洁的名义毁掉了她的儿子,现在又借着上帝和一些所谓灵性大师之名怂恿儿子成为乔·阿德海德那石油旗帜下的一名扔炸弹的十字军。然而,他生气的最主要对象还是他自己,他竟然放任自己卷入这荒唐阴险的两人谋划中。天才知道当时是什么反人类尊严的邪恶阴谋让他这个拒绝接受“是的”为答案的人竟秘密地信奉并(那么强烈地)渴望和他们同流合污。
“那么,我们该走了吧?”穆卢干以一种莫名自信的口吻说道。他显然认为就应该这么办,只要法蒂玛下达了命令,大家必须完全毫不迟疑地服从。
威尔觉得他需要点时间来冷静一下,所以他并没有立马回答。相反,他转过身去看着现在有点距离的木偶戏。伊俄卡斯忒,俄狄浦斯和克利翁还坐在宫殿的台阶上等着,或许在等盲人先知忒瑞西阿斯的到来。头顶上,那个男低音正在打盹。一群黑袍默哀者穿过舞台。在靠近舞台脚灯的地方,来自帕拉的男孩开始朗诵无韵诗:
光和怜悯,
光和怜悯——我们的实质就是这么无法形容的简单!
但是这简单却等待了
一个又一个时代,直到那些纷繁复杂足以
从万千之中找到它们唯一的属性,了解自己的方方面面。
此时此刻,从虚幻中找到真实;
等待,仍然在荒谬中等待,
在无垠无缝的交织中等待——
雌激素和慈善事业的交织,真理和肾功能交织,
美丽和乳糜、胆汁、精子交织,
上帝和晚餐,上帝和晚餐的缺失或者钟声相交织
突然响起——一,二,三——在无眠的双耳里。
此时一阵弦音传来,随之是几个悠长的笛音。
“我们该走了吧?”穆卢干又说了一遍。
但是威尔把他伸过来的手挡住了,没说话。那名木偶女孩走到舞台中央开始唱起歌来:
思想从大脑的三十亿个
细胞内迸发出来,
数十亿的弹珠游戏
标记着信仰和质疑。
我的信仰,它们的冲突;
我的逻辑,它们的酶;
他们粉色的肾上腺素,我的憧憬;
他们白色的肾上腺素,我的罪行。
既然我是感知到的
三千万个细胞的安排
每个原子的疏离
皆预示我的未来。
穆卢干已经失去了耐心,他抓起威尔的手臂使劲捏了一下。 “你走不走?”他喊道。
威尔怒火中烧,转过身说:“你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吗,小蠢货?”说着把胳膊使劲从那男孩手中抽出来。
穆卢干吓了一跳,换了一种语气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准备好了去见我母亲。”
“我没准备好,”威尔说,“因为我根本就不打算去。”
“不去?”穆卢干简直不敢相信,“但是她希望你去,她……”
“告诉你母亲我很抱歉,但是我有更重要的安排。有个人就要离世了,我得去看看她。”威尔又说道。
“但是我这件事极其重要啊!”
“死亡也一样。”
穆卢干压低了嗓子:“要发生大事了。”他压低声音说道。
“我听不到你说什么。”威尔在嘈杂的人群中喊道。
穆卢干担忧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小心翼翼地提高了声音说道:“有大事要发生了,是件大事!”
“医院里也有更大的事情发生。”
“我们刚刚得知……”穆卢干开始说道,他再次环顾了一下周边,然后摇了摇头,“不,我不能在这儿告诉你。所以你必须和我去小房子。现在!没有时间耽搁了。”
威尔瞄了一眼手表。“没时间耽搁了,”他重复道,转向玛莉·沙拉金妮,“我们必须得走了,走哪边?”
“我给你带路。”她说, 然后他们牵着手走了。
“等等,”穆卢干恳求道,“等等!”威尔和玛莉·沙拉金妮一直往医院走去,而穆卢干拨开人群紧追了过去。“我该怎么对她说啊?”他在两人身后带着哭腔高喊。
这男孩的恐惧真是又可怜又好笑。威尔心中的怒火有点平息了,此时反而觉得滑稽。他大笑起来,然后停下来问道:“你会怎么告诉她,玛莉·沙拉金妮?”
“我会告诉她整个事情的经过,”孩子说道,“我是说如果那是我妈妈的话。”但是,她又转念一想,“我妈妈不是拉尼。”她抬头看着穆卢干。“你是互助领养俱乐部的吗?”她问道。
他当然不是。对拉尼来说成立领养俱乐部就是一件亵渎神明的事。只有上帝才可以造出母亲。拉尼这位精神十字军需要单独和她神赋的牺牲品在一起。
“不是领养俱乐部的,” 玛莉·沙拉金妮摇了摇头,“那太糟了!否则你可以和你其他妈妈中的一位待上几天。”
穆卢干还沉浸在害怕告诉他唯一的母亲任务失败了的恐惧当中,于是又开始近乎歇斯底里地喋喋不休,内容还是换汤不换药。“我不知道她会怎么说,”他不断地重复又重复,“我不知道她会怎么说。”
“只有一种方法能让你知道她会说些什么,”威尔告诉他,“就是回家听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