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 第二章(第14/15页)
这件事没法停止,就像没办法让这位几乎沉醉其中的前准尉副官停下一样。他已经不太对头了!本来也可能猜到,他向一对意见不合的年轻夫妇提供建议!酒壮了他的胆!
在她心中这些恐怖画面的深处,他的智慧穿透了她的大脑……奇怪的碎片……这对她来说绝对是种惩罚!为了制造出更大的噪声,有人在隔壁的大厅里开始演奏某些呆板的乐器。
一个黑鬼端上了
玉米和糖蜜![66]
一个沙哑的嗓音宣告,
如果我能待在这里,我会兴奋得不能自已……
前准尉副官告诉她一些奇怪的细节,说当他,准尉副官考利去参加战争的时候——他一共参加了七场——他的妻子,考利夫人,最初那三昼夜,把家里所有的床单和枕套拆开又重新缝上,为了让她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这显然是对她,西尔维娅·提金斯的责备或者告诫……啊,他是对的!他和康赛特神父属于同一阶级,而他们有同样的智慧。
留声机长嚎着,外面的喧哗中又加入了一种新的隆隆轰响,而花园里已经缓和下来的六挺机枪仍在响着……在下一个间隙,考利向她发表起告别演说。他请她记得,上尉前一晚彻夜未眠。
她无礼的头脑中突然冒出一句马尔博罗的公爵夫人给安妮皇后信中的一句话——在法兰德斯的一场战役中,公爵夫人去拜访过他——“主人他,”她写道,“穿着靴子临幸了我三次!”……她记得这种事……她会——她真的会——在准尉副官身上试验一下,就为了看看提金斯的表情,因为准尉副官一定不会懂……他懂了又怎样呢!他正醉醺醺地想着同样的事情……
但是嘈杂声变得大到不可思议,即使身边的留声机有将近二百马力,或者不管那是什么东西,都变得像一大块单调织物上的一根闪着微光的金线。她尖声说着一些她刚发觉自己知道的渎神的脏话。她不得不朝着嘈杂声响尖声喊叫,她对那些渎神的话毫无忌讳,就好像服了麻醉药,丧失了自己的身份。她已经丢掉了自己的身份……她变成了这些人中的一员!
将军在椅子上醒了过来,狠毒地盯着他们,好像他们是唯一需要为这噪音负责的人。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有人死了!你知道,因为你捕捉到一个女人在大厅尖叫的余音,还有将军的喊叫,“看在老天的分上,不要再打开那该死的留声机了!”在仿佛是天赐的宁静中,最开始传来几声喘息和吉他杂音,然后一个惊人的嗓音迸发出来。
轻于尘土……
在你的车轮……
然后,咕哝几声,停了下来,又重新开始。
我爱那苍白的双手……
将军从椅子上跳起来,冲进大厅……他回来的时候垂头丧气。
“是个该死的平民大亨……一个小说家,他们说……我阻止不了他……”他带着厌恶的神情补充道,“那个大厅全是年轻的浑蛋和婊子……跳着舞!”真的,那曲子嗡嗡了一阵之后,换成了懒散、断断续续的华尔兹变奏。“在黑暗中跳着舞!”将军话语中带着特别的厌恶……“德国佬什么时候都可能打过来……如果他们知道我所知道的事情的话……”
西尔维娅对他喊道:“再次见到那些穿着蓝色制服、扣着银纽扣的人,还有那些穿着得体的男人难道不好吗?”
将军大叫起来:“见到他们我会非常高兴的……这些事情我真是彻底受够了……”
提金斯重新拾起刚才跟考利谈起的话头。西尔维娅没有听见那是什么,但是考利仍然念叨着一件西尔维娅以为他们早就说完了的事情。
“我记得当我在奎达[67]的时候,发配一个叫赫林的人给整个连饮马,那之前他恳求我半天,叫我放过他,因为他害怕马……后来一匹马把他赶到了河里,淹死了……马和他一起掉进了河里,马蹄踢在他的脸上……他挺有远见的……我说任何关于军事上的迫切需求都没有任何意义……这让我吃不下饭,真的……我花了好多钱买硫酸镁盐……”
西尔维娅几乎要尖叫起来,如果提金斯不喜欢看死人的场面,这一定能让他从他的战争欲中清醒过来,但是考利继续沉思般地说下去,“据说硫酸镁盐能治这个。看着你的士兵死掉……当然,你得两周不碰女人……我知道我这么做了。看到马蹄印子总能看到赫林的脸。然后……在我们说的政府大院里有不少补给品……”
他突然叫起来,“省着你的……夫人,我……”他把剩下的一小段雪茄用牙咬住,开始向提金斯做保证,说提金斯可以相信他,让他第二天早上带兵出发,只要提金斯把他领进出租车就行。
他走开去,靠在提金斯的手臂上,他的两条腿和地毯呈六十度夹角……
“他不行……”西尔维娅对自己说,“他不行,不行……如果他是个绅士……这老家伙已经暗示了这么多了,如果他撒手不管,他就是个胆小鬼……两星期……在这里的哪个人不代表着公众……”她说,“噢,老天!”
老将军,躺在他的椅子里,把脸转开,说:“夫人,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在这里讨论那些穿蓝色制服、扣银纽扣的人……我们当然懂得……”
她对自己说:“你看,就算他这样的死火山都在用充满血丝的目光剥光我的衣服,那为什么他不能这么做呢?”
她大声说:“噢,将军,连你都已经厌倦你的朋友了!”
她对自己说:“算了吧!我敢于坚持我的想法。没人会说我是个胆小鬼……”
她说:“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一样吗,将军,我说我宁可和一个打扮得体、穿着蓝色和银色制服——或者任何什么别的——的男人做爱,而不是这里的大部分人!……”
将军说:“当然,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夫人……”
她说:“一个女人还能怎么说?”……她靠近餐桌,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白兰地。
老将军色眯眯地看着她,“老天保佑我,”他说,“一位女士这样喝酒……”
她说:“你是天主教徒,不是吗?叫奥哈拉这种名字,说话这么土里土气……你毫无疑问跟魔鬼在一起……你知道的……啊,那么……这就是有特殊的意图!就像你说的,你的万福玛利亚……”
当酒精在她体内燃烧的时候,她看见提金斯在黯淡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将军,”她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地对他说,“你的朋友已经相当兴奋了……这里的人自然不适合夫人!”
提金斯说:“我本来没想到今晚能有幸和提金斯夫人共进晚餐……那位军官要庆祝他的就职,我没法叫他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