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到加蓬,要吃胖点(第15/32页)
“才不是这样……安托瓦妮特也吃了,”我说,“我也吃了。”
“我们有了富人的烦恼。”叔叔说,“在那之前,我有什么你就吃什么,是个听话的孩子。吃,还是不吃?现在看你怎么选择了。”
“葛皮叔叔,她肚子不饿!”我说,用手一把抓起阿玛拉。
“我要吃加蓬食物!”伊娃说,两条腿在地上拖着走。
我继续吃着东西,不理会她的无理取闹。不过就在我抬起头望着叔叔时,他正屏气凝神听着伊娃说话。“门儿都没有!”我一边对伊娃说,一边扭捏不安地倒回床铺上,“我哪儿都不去!”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一旦叔叔顺了她的意,我就得再回市场去给她买想吃的东西,“你会宠坏这个女孩,你给我站起来!”我大吼,“瞧瞧你的大头就像加蓬食物!”
“你是个大笨蛋!”伊娃朝我大叫。
“谁是笨蛋?我吗?”我对她咆哮。
伊娃龇牙咧嘴地转过身来,准备咬我一口,每次她任性不听话遭我一顿打时,都想要动口咬我。尽管室外光线亮得令人睁不开眼,但我依旧能够看到她窃笑的模样。我气得准备朝这个对我挑衅的小女孩冲过去,叔叔却一把拉住我的短裤,将我往回拉。我想挣脱他的手,冷不防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伊娃戳在原地不断唤着我的名字,直到叔叔警告她住嘴,否则不让她去加蓬。
伊娃不愿进屋里来,也没有出去的意思。她眼眶噙着泪水,没多久,泪水便顺着脸颊滑落,她想要吃加蓬食物的欲望与叔叔不让她去加蓬的警告令她感到沮丧。她使劲扯开嗓门,像那回得了疟疾、聒噪的医生在她屁股上戳进一针时那般号啕大哭。叔叔开始哀求我别真揍她,待他见我情绪缓和之后才松开我的手,抱起伊娃。叔叔连哄带骗把她抱进客厅,像那天晚上妈妈对她做的那样。
“我不想再跑一趟市场了,”我小声说,“为什么这个麻烦精说什么我都得照办!”
“谁要你再跑一趟市场?”叔叔回应我,“别再责怪你妹妹了,瞧她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我们得把她养胖一点儿上路。否则,你们的养父母面子会挂不住。还有啊,帕斯卡尔,你妹妹还没抵达加蓬就先喜欢上当地的食物了,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她应该体谅我们目前的境况呀,葛皮叔叔。”我说完后独自走到屋外,一个人坐在土堆上生闷气。
“总之,别麻烦了,”叔叔自顾自地说,“我自己跑一趟市场就是了。”
他背着伊娃进了里面的房间,将“南方”推出来停在室外,冲着它笑。这几个月来日子挺难熬的,然而这辆摩托车却成了他安神定气的宝贝,这东西令他倍感骄傲;待我和妹妹离开这里前去加蓬后,这也能让他在精神上有所寄托。他经常望着后视镜里的自己,朝后视镜傻笑,然后冲着摩托车自言自语,仿佛这部摩托车听得懂他说的话,能对他有所回应。此刻,他将伊娃放在油箱上方,自己也坐上摩托车,骑车去市场。他买完食物后并未立刻回家,据他后来说,是载伊娃兜风去了。回来之后,他将摩托车停回原处,过程跟推它出来时一样恭敬谨慎。我们想跟往常一样待在屋内用餐,但伊娃抱怨房子里补土的气味令人作呕,所以我们到屋外的杧果树下吃东西,就像野餐一样。
午后,我们继续干活,这次要补平房间里面的洞,由于这里堆满了杂物,技术上更加困难。叔叔根本不让“南方”晒到太阳,也不把它停放在客厅。他宁可多花些时间将“南方”放在房间中央,在上面罩上床单与帆布,仿佛在装扮一只大型宠物。我想将房间里面的其他杂物搬出去。
“你要将这些东西放在哪儿?”他问。
“外面啊。”我说。
“不行……你脑壳坏掉啦,孩子?你要让我的家当暴露在外头?”
“那客厅呢?”我说,弯身拿张旧报纸盖好角落里的汤锅。
“如果有人来就让他们等一会儿,你见到我找任何人来帮忙了吗?别乱动其他东西。”他说完,将靠墙的研钵移开,使他能够摆张椅子干活。
我俩埋首干活,加快动作。等到我们换到客厅时,他不再像起初那般吹着口哨或是哼唱歌曲。他并未在客厅留下任何通风口。他安静地干活,仿佛有那么一刻,你会觉得他把这当成了苦差事——他不再费心地仔细涂抹,即使水泥的粉尘落在新的家具物品上,他也不在乎。我想抹去墙上的补土,却招来他一顿白眼。
“叔叔,你没在客厅留下任何通风口?”我将补土递给他时问道。
“那又如何?”他说。
“客厅需要空气流通啊!”
“你以前会在客厅睡觉吗?”
“没有。”
“妹妹呢?”
“没有。”
“那么你愿意在‘南方’遭窃后,再流泪悔恨吗?专心干活,别再打断我!”
我们将客厅的四面墙补好后,房间变得越来越暗,因为叔叔连窗户都不肯开,我只能见到他的剪影。就我目前所处的位置来看,我们一样东西也没有撤出房间,所以客厅不仅漆黑而且拥挤。室外,是阳光普照的午后;室内,则如同夜晚。我想点煤油灯,但叔叔警告我,如果“南方”起火燃烧,我们将失去所有家当。我俩开始汗流浃背,伊娃则不愿进屋里来,她嫌室内温度过高。由于室内空气并不流通,铺过水泥的浓重气味弥漫了整个客厅。
“我不需要这个!”葛皮叔叔突然间发出诅咒,拍打着墙面,“这个小洞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你在跟我说话吗?”我问。
“你?我干吗跟你说话?我难道不能自言自语吗?你干吗什么都回答?”
在生活有了全新改变后,这是我头一次见到他如此受挫。看见他神经紧绷,不停叹气,我在一旁噤声不语。他仿佛是因为过度担心屋内财物的安危而被迫封住墙壁,却又感到万分沮丧。过了一会儿,他气恼地匆匆结束最后的工作,决定封住所有洞口,黑暗完全吞噬了整间客厅。
我祈祷他的怒火与我们兄妹前往加蓬的事无关。由于他不愿打开房里的窗户,我无法彻底打扫,只能在黑暗中摸索,掸去物品表面的灰尘,而“南方”是唯一擦得光鲜亮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