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的道别(第4/5页)
“我很欣赏戴夫,可我觉得他不太可靠。所以这样如何,我联系不上他的时候,就联系你。你来做我的B班特派员。”
“好。”比利缩起迎风一侧的肩膀,下巴贴到胸口上。刮过广场的风宛如落下的利刃。
“听着。”艾伯特压低声音说,“你是这群人里面最明白事理的,你和戴姆。我信任你。你越来越有领导者的样子。我知道我能信赖你,让我们继续保持良好的通信。”
“好的。”比利心想要是他们要走的时候,费森还没有出现,他就溜走,立即当逃兵,随便找个借口说要去撒尿什么的,溜下车。下定决心,特别是在找到费森、跪在她脚边和盘托出之后。
“关于协议的事,我是认真的。”艾伯特说,“我会继续努力。事情迟早能办成,这么好的电影不会拍不成的。”
比利看着艾伯特。“真的?”
“当然。希拉里基本上确定加盟,事成只是时间问题。”
广场的灯白晃晃的,影子轮廓清晰,好像监狱的放风场。比利扭头在广场上寻找费森的身影。几乎就在一瞬间,他发现人群中有些异样,一股骚动的逆流朝他们这边涌过来。比利先是脑子一片空白,接着张开嘴,在想法形成之前,他就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搬运工从人群里冲出来的时候,比利大叫出声,接着他只知道一个类似圆头锤的东西在不断猛击他的背,让他像胎儿一样蜷缩倒地。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每打一下,他都听到自己在发出呻吟。倒不疼,锤子虽然一下下砸在身上,他却没有感觉到疼,真是奇怪。就在比利意识到对方改为拳打脚踢之时,琼斯先生出现了。时间与其说变慢了,不如说是凝结成了重叠的积木。琼斯先生站直身子,从西装外套中掏出手枪,谁料一个彪形大汉从背后将他撞飞,手枪——一把伯莱塔P×4,定格的一瞬间比利看得清清楚楚——从琼斯先生手里飞了出去,像冰面上的冰鞋一样滑了出去,旋转着滑过比利的指尖,越滑越远。一只脚踩在比利的肋骨上,但他扔拼命挣扎着,因为他必须知道枪滑到哪儿去了——
最后,枪径直滑向了麦克少校。少校像一名经验丰富的守门员,看准时机,不费吹灰之力地稍稍抬起脚,将武器稳稳踩在脚底下。接着他捡起伯莱塔枪,检查了一下保险栓,上了一颗子弹,枪口朝下且远离自己的身体,然后优雅地——这份优雅是通过数百个小时的练习得来的——举起手臂,朝头顶上方开了一枪。
砰。
明天,所有关于这场比赛的详细报道中——严肃的新闻也好,胡编乱造的八卦也罢,或是电视和广播主持人的长篇大论——都不会有半个字提到比赛结束后的枪声。B班觉得这实在很奇怪。肯定有上千人听到了巨大的枪声;广场上一定有数百人在听到枪响后躲闪、尖叫、缩成一团、扑向自己的孩子或者撒腿逃跑,那个正狠踢比利的混蛋也突然停手。比利静静地躺在地上,享受因为不再被踢而带来的片刻内心宁静。然后他一歪头,让血不再流到眼睛里,好看清麦克少校。只见少校将伯莱塔枪的保险栓锁上,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然后站直平举双手。手臂没有弯曲,也没有把双手放在脑后,不是这些表示投降的姿势。不,他把两只手直直地伸向两侧,只是在告诉冲过来的警察,他已经放下武器。
“麦克少校好样的。”比利嘟囔道。他主要是说给自己听,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大碍。
警察花了点时间才弄清真相。太多不同种类的警察,使情况有些复杂。最终他们找到了B班的豪华轿车,开了过来,士兵们坐进车里,其他人留在广场附近继续讨论。艾伯特和戴姆,还有乔希和琼斯先生正跟一群级别较高的警员讨论着什么。麦克少校站在不远处,警方并没有把他抓起来,不过派了两名警员分别站在他的左右两侧。警方目前逮捕的几名袭击他们的搬运工则低着头,戴着手铐,背对着风,狼狈地缩成一团。
一名警员把头探进轿车敞开的后门,问:“有人需要去医院吗?”
士兵们摇摇头。不需要。
警官迟疑了一下。B班的小伙子几乎每个人的脸上或头上都在流血。那帮搬运工用扳手、管子、铁棍和天知道什么东西揍了他们。
“我只是确认一下。”警官说道,然后走开了。
他们在轿车的急救箱里找到两个冰袋,轮流敷了敷。曼戈的左眼划了一道口子。克拉克掉了两颗牙。阿迪的额头鼓起一个鹅蛋大的包。塞克斯的鼻子和洛迪斯的头皮都在流血。比利脸上挂彩了,颊骨处裂开了一道两英寸长的口子——他猜想就是这一下让他被击倒在地。他身上隐约有种跌倒的疼痛,不是很疼。但他不傻,清楚明天全身会疼得要命。
戴姆爬进车里,坐下,说:“警察需要大家的姓名和联系方式。”说完递给阿迪一块写字板和笔。
“班长,我们会坐牢吗?”曼戈问。
“不会,我们是受害者,笨蛋。”
“麦克少校呢?”洛迪斯问。
“麦克少校是他妈的国宝。没有人会抓他去坐牢。”
“班长,”阿伯特说,“我们觉得这是事先串通好的。诺姆叫那帮搬运工来教训我们,因为我们不接受他的条件。”
“我会告诉警察的。”戴姆说,他没有笑。这太可笑了。比利的手机响了,费森的短信,哪辆白色悍马,他一面拨通费森的号码一面猛地冲出轿车。一个警察生气地问:“你要去哪儿?”然而此时此刻比利如此专注,将全身心的精力都投注到唯一一件正确的事情上,身上散发出的神圣光环击退了警察的阻拦。
费森几乎是手机刚响就接通了电话。“喂!”
“看到警灯了吗?围着一堆警察的地方?”
“啊,看到了?”
“那就是我们的车。我站在外面。”
“待在原地,”费森说,“我就过去。”不一会儿,“我看见你了!别动,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
比利看着费森穿过人群,白色的靴子在深色的大衣下时隐时现,在监狱般的白灯下,她的头发看上去像柔和的银色,秀发从头上倾泻而下,披散在她的肩上、背后、胸前。她看上去太美了,比利感觉自己被掏空了,没有呼吸,没有疼痛,没有思想,没有过去,他的一生就凝聚在这一刻,看着冻雨里闪耀动人的费森大步朝他走来。
他一定也迈开了步子朝费森走过去,因为两人用力地撞在了一起,随即紧紧相拥,不愿分开。人群自动散开,一大群人从中间为他们腾出了一块私人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