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之年(第5/7页)
我想找到一个信徒,一个真正的信徒,我可以释放疑虑的人。我想从这样的人身上汲取力量,让自己振作起来,而不是和他们交谈。开始我以为会是谢里夫太太,但是她不行,她的疯狂让她失去了资格。我的信徒必须是理智而能给人启发的。
啊,主啊,出现吧,来帮助我们,以你的名义解救我们。
啊,主啊,出现吧,来帮助我们,以你的荣誉解救我们。
看看耶稣,是他带走了世人的罪。
我开始想象耶稣的痛苦。我紧紧握住双手,这样我就可以把一个指甲用全力压进另一只手掌心里。我手指弯曲地挖着,却连血也没有流出;我感到惭愧不安,知道这无法让我分享他的痛苦。上帝,如果他有辨别力,会不屑于这样的愚蠢的(但是他有吗?看看圣徒们做的,并获得了认可的事情)。他会知道我真正的想法,试图把它们赶出我的大脑。那就是:耶稣的痛苦真的那么深重吗?
当你知道,他知道,每个人都知道,他会完整地复活,明亮而永恒,坐在全能上帝的右边,然后审判活人和死人,他的痛苦还有那么深重吗?很多人—也许不是全部,甚至是大多数人,如果他们能够确信像他那样死后复活,会将自己的肉体交付给相似的痛苦。事实上很多人做到了,那些圣徒和殉教者。
好吧,但是有差别。他是上帝,对他来说更多的是降级,是屈服。那个时候,他是上帝,还是上帝在这世界上的儿子?我无法彻底弄清。他是否明白整个事件是有目的的,最后一切都没问题,还是他的神性暂时熄灭了,以致他只看到失败?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你为什么抛弃我?
带有预言的有关衣服和命运的绵长圣歌之后,牧师走上讲道坛说,他将做一个有关耶稣在十字架上的临终遗言的简短布道。这正中下怀。结果,耶稣最后的话比我知道的要多。他以“我渴望”开始,他说这就表明,耶稣在身体上和我们在同样情况下一样,要承受相同的痛苦,一点儿也不会少,而且他不耻于承认和求助,给可怜的士兵一个以沾了醋的海绵获得恩典的机会。“人,注视你的儿子……儿子,注视你的母亲”,说明他最后或者几乎是最后的时刻还在想着他人,当他离开后让他们互相安慰(虽然他并没有真的离开)。即使在痛苦和受难中,他也没有忘记,人之间的关系是多么美好和重要。“今天你将和我同在天堂”表明,他仍在关心着吊在旁边十字架上的罪人,被社会摒弃的罪犯。上帝呀,你不憎恨你创造的一切……不希望罪人死亡,而是要他摆脱邪恶继续做人—
但是为什么—我忍不住这样想,虽然我知道这会带给我痛苦—为什么上帝要憎恨他创造的一切?如果他憎恨,为什么要创造?如果他是按照他的意愿创造,它就没有什么可指责的,这或多或少推翻了关于罪的整个思想,不是吗?那么为什么耶稣要为我们的罪而牺牲?布道对我产生了不良的影响,让我迷惑,让我的看法有了争议,甚至让我感觉讨厌耶稣了,虽然我不能承认,因为不断有人指出他的尽善尽美。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你为什么抛弃我?牧师简洁地,非常简洁地说,耶稣和上帝失去了联系。是的,即使是他也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失去了这种联系,在黑暗中绝望地呼喊。但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是必须的。因此我们应该知道,在我们最黑暗的时刻,我们的疑惑,我们的悲惨是和耶稣同样的,了解了这一点,我们的困惑很快就会过去。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它们要这么快地过去?也许那是耶稣最后、最真实的呼喊,人们听到的最真实的东西?我们至少有必要这样设想,不是吗?我们必须考虑这一点。假如他呼喊,死去,不再复活,不再发现那都是上帝难解的戏剧呢?有痛苦。是的;想象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真的。全都不是真的。那么手脚撕裂的痛苦也比不上那种清醒后的痛苦。看穿这个世界,经历他所经历的,说他说过的话,然后看到—什么也没有。说说吧!我在内心对牧师叫喊。啊,说说吧,把它亮到明处吧—然后战胜它!
但是我们做我们力所能及的,牧师也只能到此为止。
几天后我在街上遇见谢里夫太太。我这次是一个人。
“我认识你。你一直在圣公会教堂做什么?我还以为你是联合教堂的呢。”
雪差不多都化了,河水流淌,每个星期六,欧文和我分头去弗莱兹路的农场。班尼叔叔住了整个冬天、父亲大部分时间都住着的房子—他只有一些周末过来和我们一起住—简直太脏了,根本不能算是房子了,就像是室外扩建的棚子。厨房油布的图案没有了;灰尘本身形成了图案。班尼叔叔对我说:“现在清洁女工来了,正是我们需要的。”可我不这么认为。整个地方都是狐狸的腥臊味儿。到晚上炉子才有火,门是大敞四开。外面有乌鸦在泥泞的田地里叫着,河水涨得很高,闪着银光,地平线的轮廓神秘地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我忘掉然后又记起来。狐狸紧张地叫着,这是母狐狸生幼崽的季节。大人不允许欧文和我接近围栏。
欧文在白蜡树下的绳子上荡秋千,就是我们去年夏天荡秋千的地方。
“梅杰咬死了一只羊!”
梅杰是我们的狗,虽然它不特别在意欧文,欧文还是很喜欢它。它是一只金棕色混血牧羊狗,去年夏天太懒惰了,连车都不追,光是在阴凉处睡觉;不论醒着或睡去,它都有一种迟缓的参议员般的尊严。可是现在它在追羊;老了反而开始犯罪了,就像一个骄傲的并且到目前为止小心谨慎的老参议员可能会公然堕落。我和欧文去看它,欧文在路上说羊是波特家的,他们的土地挨着我们的,他们家的男孩子从卡车上看见梅杰,停下车,跳过栅栏大叫着,但是梅杰已经把一只羊和其他的分开,一路追赶过去咬死了它。
咬死了!我想象羊浑身是血,被撕开的情景;梅杰一辈子从来没有捕猎或咬死过任何一个活物。“它要吃吗?”我感到疑惑而厌恶,欧文不得不解释说从某方面来看是个意外。好像那只羊可能是奔跑而死,惊吓而死,它们那么软弱、肥胖和恐慌;尽管因为体形的缘故,梅杰获得了战利品,满嘴都是羊脖子上温暖的毛,搞了突然袭击,并且有点儿撕咬的动作。然后它要飞跑回家(如果它能飞跑的话,梅杰!),因为波特家的男孩们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