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卡森(第18/18页)
比夫呼喊他的助手,但没人应答。接着他努力平静下来,用理智劝说自己,驱走恐惧。“他依稀记起遮篷还没有升起。他走向门口时,不再摇摇晃晃了。当他最终回到屋里时,清醒地调整了自己,准备迎接早晨的太阳。”
[139]菲尔医生(Dr.Phil),一档心理类节目,主持人是一位心理学专家。
[140]甜心波波(Honey Boo Boo),即《甜心波波来啦》,是一档围绕着美国儿童选美比赛选手一家人拍摄的真人秀节目,甜心波波即主角小女孩的昵称。
[141]《真实家庭主妇》(Real Housewives),一档关于几位富家主妇的真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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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结束了,不管过去多少年,它还是一样:随着新一代的读者发现这些人物,赋予他们新的生命,我们依然和比夫一起等待着升起的太阳。七十四年后,在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这对我们有什么用呢?自1940年《心是孤独的猎手》出版后,我们生活现实之变化如陵谷沧桑,彼时正值美国卷入一场他人发起的战争的前夜——它最后一场“善良的”战争,随之而来的就是朝鲜、越南、格林纳达、尼加拉瓜、科威特、阿富汗和伊拉克。纠缠着考普兰德医生的难以表达的愤怒情绪已经得到了表达,引发了一场真正的华盛顿游行和许许多多的交锋对阵,直到一位非裔美国人能够当选美国总统为止。但杰克所咒骂指责的贫困与不公,以及对个人诚信和自由野蛮的日常威胁仍然存在,而且有人在以更为复杂狡猾的方式为它们辩护。工人运动已经发展到杰克做梦也想不到的程度,但如今可能依然有人在问着他曾问过的许多问题。已经有人发明出了米克梦想的小到足够塞进耳朵的微型收音机,许多其他难以想象的小玩意儿和创新也层出不穷。而让米克在街上游荡的创造的冲动,其蕴含的力量和受忽视的程度,在今天也一如当初。我这些年都念念不忘的是我与迈克和乔安娜的对话,以及那些问题和解决,那些问题总是携带着它们自己的答案的种子,而解决则往往引发并隐含了新的问题。
我想知道,倘使我早知道失去一个人如此轻易,某个构成你生活很大一部分的人可能突然消失,只在寥寥可数的记忆里留下痕迹,我对待他的方式会不会不一样。这是发生在乔安娜身上的事。我离开了一个夏天,回去时她已不在那儿了。有那么几次,过去的朋友打电话、发邮件或突然出现在一场演讲或签售会上说:“还记得我吗?”最近一次是在得克萨斯州圣安东尼市三一大学的一场演讲上,我偶然碰上了我的朋友琼·弗雷德里克,我曾经参加了一场华盛顿的示威游行,当时有人扔了催泪瓦斯,我就是和她一起逃进了国家美术馆的。或许乔安娜也会像这样突然出现,我们会继续我们的讨论,她会告诉我我仍然错得离谱至极。我不保证我会让步,但是我始终会因着南方的阳光这份礼物而对她心怀感激。
有些事已经变了,但南方的气候还是一样,一样的阳光照耀着它的小镇。有些地区变得更繁荣了,入驻了财富五百强公司的摩天大楼在亚特兰大、夏洛蒂、达拉斯和本杰明这样的城市拔地而起,然而那些疏离人群的人类灵魂所向往的,表达、联系和归属的冲动,始终还在。创造的冲动丝毫都没有改变福克纳所写到的“正直和诚实”——只要人类的心始终不变地跳动,它们在根本上就不会改变。我们必须关注那些永恒不朽的东西。
在《孤独……一种美国症》里,麦卡勒斯提出,美国一直被困在一段延长的青春期里,寻找着一个身份,不顾一切地想要归属于什么东西。20年代和30年代,直到它加入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的这段时期,美国经历了一段质疑和自我质疑的过程,它想知道如何定义自己,如何与其余的世界相处。而就像所有年幼一些的弟妹一样,它似乎永远不能完全脱离这种家中幺儿的感觉,以及它带来的所有特权和负担。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麦卡勒斯的小说如今读来仍像是昨天写就的。
但每一代新人都必须找到他们自己的方式来应对他们自己特有的孤独。我们所知的是,孤独,就其本身而言,并非积极正面的特性。即使是独来独往骑着马进城的牛仔,也需要几个让他保护的好人和几个让他打败的坏人,他才能继续前行,去下一个城镇。
倘使我们终于到了技术发展至可以消灭独处的时代,我们该如何?倘使我们那么崇拜的效率并没有为理想的实现铺平道路,反而成了让人轻松逃离的工具,造成了世人疏于思考、懒于面对真实痛苦和真正阻碍的后果,我们该如何?倘使在寻找别处的过程中,我们得以摧毁这个地方、这个我们生活的家园,迅速转移我们的自然资源,将所有现实变为虚拟,我们该如何?倘使我们逐渐失去了天真,却继续幼稚和孩子气,我们该如何?倘使那被褒扬的个人主义,那种值得人舍弃生命与财产去拯救的东西,那种在一类普世的同理心中寻到其典范的东西,变成了一种孤芳自赏的自我耽溺和贪婪的自私,我们又该如何?麦卡勒斯笔下的人物生活的世界在本质上与巴比特和他的朋友生活的世界截然相反,但是在美国和美国小说的历史上,这两种思维模式的斗争始终存在。我们能承受巴比特的胜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