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其实,寂寞是锦衣玉食后的产物(第6/7页)

写意待了一会儿,就对大厅的水晶灯和那些浓妆艳抹的美人产生了视觉疲劳。她觉得气闷,于是走到外面走廊去透气,却碰见厉择良在吸烟。

此时的厉择良却收敛起素日的微笑,蹙着眉,独自一人静静地靠着墙,那种表情反倒让写意不太习惯。他偶尔抬起手来吸一口烟,稍许后,淡淡的白烟徐徐从鼻间逸出,指间闪烁的火星映得他的眼睛明明灭灭。

写意不想打扰他,于是,准备另寻别处去逛逛。

“沈……小姐!”厉择良突然察觉,叫住她。

“呃?”她侧头转身看他。

厉择良直起身来对着她,垂着双手,烟却没有灭,于是,那缭绕的烟雾缥缈地在他指间缠绕,然后上升飘散。

他凝视着她,眼神格外深沉,想说什么,缓缓地准备开口。就在此时,大厅的门被突然推开,带出了里面的喧嚣和嘈杂,走廊也骤然变得亮堂起来,灯光照在厉择良的脸上,让他不禁眯了眯眼睛。

他的脸没有因为酒精而泛红,却是越喝越惨白。

“厉先生,有什么吩咐吗?”写意问。

“你脖子上的扭伤痊愈了?”他说的话貌似是关心,但是写意却明明白白地听到了揶揄。

“好了。”写意佯装不懂,“我身体好,康复得快,谢谢厉先生关心。”

厉择良笑了笑,无言地回到大厅的人群中。

一晚上遇见不少以前的客户,所有人都少不了寒暄。写意和吴委明正陪客户说话,却听有人拖着声音叫着:“沈—律—师—”

她闻声,预感不太好地回头,见来人竟然是辉沪银行的朱安槐。

所谓,冤家路窄。

吴委明皱眉嘀咕:“怎么他也在这儿?”

“谁让他是辉沪的少东家。”

两人说话间,朱安槐一手拿着一杯酒,已经走近。

“沈律师,赏脸喝一杯?”

“谢谢朱先生美意,我不喝酒。”

“哦?这是你们唐乔的待客之道?”

“写意她不喝酒,我代她敬朱先生一杯。”吴委明挡在面前,想与朱安槐碰杯,却被朱安槐躲开。

“这位先生将我们沈律师的名字叫得这么亲热,若是同事的话,不知这算不算性骚扰。”他因写意而获刑数月,当然对此事怀恨在心。

朱安槐的言语引起周围一些人的注意,此刻,厉择良正好也在餐台旁立足倒酒,旁边跟着小林。他背对着写意三人,不知道是否听到这些话。

“哟,厉总!”朱安槐突然看见了他。

厉择良转过身来,举举杯算是回应。小林也以为他会为写意解围,却没想到,厉择良一言不发。

“这个面子都不给,那请我们辉沪来做什么?”朱安槐继续纠缠。

小林鉴于老板的态度,在旁边也不敢多说话。

若是平日,写意一定立刻反唇相讥,但今天是律师楼的好日子,总不能砸自己的场子,况且这个朱安槐本来就是存心来找碴的。

“没想到朱先生进去待了好几个月,肚里的酒虫子倒还一个没少。”写意接过朱安槐递到眼前的酒杯,含笑将酒一口吞下。

朱安槐走时还不忘恶毒地剜了写意一眼。

待写意带着酒意,晕乎乎地从洗手间回来,乔函敏已在送客,人们陆陆续续地告辞,写意也帮忙送客。另一头围着厉择良套近乎的多位女子,直到人已走光才讪讪罢休。

最后,乔函敏居然扔给她一句:“写意,你送送厉先生。”

写意诧异地看了乔函敏一眼,却不得不从命。

于是,写意坐进了厉择良的车里。开车的是季英松,副驾驶座是小林,厉择良和她坐后排。她知道他是大客户,需要非常尊重,但是厉择良前有司机后有秘书,有什么需要她送的?

不过不幸中的大幸,还好乔函敏没叫她送朱安槐。

车子走到奥体东路,不知哪个明星的演唱会正值散场,车水马龙,挤得大街水泄不通,他们的车子走走停停,耽误了许久。

整个交通堵了大约有二十来分钟,幸好车里的空调很凉爽,隔音也好,所以让人安得下心来。

小林看见车子马上就挨到分岔口,便回过头来问:“厉先生,我们先去哪……”后面还有个“里”字没说出口,便停住了。

她看见写意的头靠着窗玻璃,已经睡着了,而她的大老板,似乎早已发现,坐在另一侧闭目养神。

“厉先生。”小林小声地叫。

“嗯?”

“我们……”言下之意,是问该怎么办。

厉择良睁开眼睛,看着写意的睡脸,抿嘴想了想。

“送她回你家。”

这个……小林想,也只能这样了。因为她发现,写意不是睡觉,而是醉酒。

车到楼下,小林开车门去扶写意。可是,写意已经完全熟睡,仅仅凭借一个女人的力气,拿她根本没有办法。小林望向季英松求助,但是季英松却完全无视,坐着不动,等待厉择良发话。

“你先送林秘书回去,我扶沈小姐上去。”厉择良简单地对季英松交代。

此一语出得突然,差点就让小林的下巴当场错位。季英松则永远是那副雷打不动的表情,全无惊讶。他叫小林乖乖地交出家里的钥匙,然后拉着她离开。

“喂—厉先生他……”这明摆着送羊入虎口,她好歹算沈写意的朋友,不能见死不救。

“英松……”小林的话刚出口,便见季英松的眼睛朝自己一凛,便立刻闭嘴。

她的老板厉择良厉害就厉害在,他知道用什么人解决什么事情。例如此刻,若在她面前的不是季英松,而是张三、李四、王五,说不定小林还可以不畏权势地为朋友的清白力争一番,可是此刻,她也是泥菩萨过河了。

“那你要送我回哪里?”小林欲哭无泪,刚才明明就是她家楼下。

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倒难住了季英松,他停下脚步,蹙眉想了想:“暂时到我那里去吧。”

这个提议不错,小林惊叹。于是,两人走到小区外招出租车。

厉择良坐在车里,手指夹着一支烟,却久久没有点燃。

此时,已近深夜,小区里安静极了。现在已经是初夏,路边的草丛中偶尔冒出一两声蟋蟀的响动,而他坐在那里,则能清晰地听到写意微微的鼻息声。她睡觉时像个孩子,略微张着嘴,贝壳般的牙齿露在外面。以前有人曾问过她:“你这样睡觉,牙齿一直露出来,晚上不会冷吗?”结果换来的是下巴上的一口撕咬。

厉择良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下车,然后绕到写意那边打开车门。

“写意?”他试探性地叫她。

没反应。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又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