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堕入尘埃(第3/4页)

逐渐,他再也想不起来,走过来的一个个面孔,是否在预习材料上出现过。有时他觉得这人好像出现过,却又想不起名字来。不,他的记性很好,他不应该忘记。他会低下头去想,但别人却要和他喝酒。于是,他又喝了。一边在想,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试图把思绪收回来,可他不太控制得住自己。不仅仅是酒的原因,这里声音很大。音乐声,吟诗声,唱歌声,说话声,笑声。而且,空间中还烟雾腾腾,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忽然发现,这里出现了好多杂耍艺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刚才来的时候没有啊!这东西在地球上好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他只在电影里看到过。那些古老的杂耍,吐火、吞刀什么的。大家大声喝彩,他也觉得不错。他没研究过这些,吐火好像蛮容易的,但是吞刀是怎么回事?他想不起来了,应该很简单,反正是骗人的把戏。的确,有人和他的想法一模一样。在他耳边说,你看,他们都是骗子,我们喝酒,我们喝酒。一边说着,他们就喝了酒。

他觉得有点热,很热。他脱下了外套,只穿着一件衬衣,大家都这样。甚至,那边有个小伙子,开始光着膀子了。是的,云球人真是很漂亮。那一身结实的肌肉,在地球上,几乎可以参加健美比赛了。还有人,在撕扯那些美女的纱袍。她们笑着逃开,然后有人去追。人很多,很多。开始好像人没有这么多,怎么越来越多?没有人安静地坐着。他们不停地走来走去,或者跑来跑去,还有跳来跳去,甚至在桌子上。他们大声说话。他们搂着他的肩膀,使劲地抱着他。还有壮汉,甚至抱着他举向天空,好像他是个婴儿。他不认识他们。他说我不认识你。但对方说,没关系,我认识你,我们喝酒。于是,他们就又喝酒了。

他逐渐话多了起来。其实,他觉得自己很想说话。他并不内向,他很想说话,他想。然后,他就说了。这有什么不对吗?他说着话,操着并不流利的萨波语,还夹杂着汉语。不,不能说汉语,要说萨波语。有时,他一惊,慌张地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他在说汉语?好在,好像并没有人在意。再说他喝醉了,说话不利索显然也可以理解。甚至他的汉语越来越多。没有人在意,谁会在意呢?又没人能听懂。而且,他们也都醉了。拉斯利,好像那是拉斯利吧?已经躺在桌子下面了。不过,图图呢?刚才,好像和一个美女抱在一起,现在却不见了。他想,我要找图图喝一杯。姑娘们对他,好像开始格外热情起来。他也开始觉得,那些姑娘很好。不仅漂亮,态度也很温柔。手软软的,身体也软软的。声音很甜腻,笑容很甜美,总之,很甜。特别是一个蓝眼睛的姑娘,她叫什么?菲雅,对菲雅,她好甜啊!她把脸颊贴在他的脸颊上。笑着笑着,不停地笑着。她的脸颊好暖好暖,她的笑容好甜好甜。他好像很久没见过这么甜的笑容了,他觉得很久以来,他只能看见一张张严肃的脸。他喝了一口酒,又喝了一口酒。他觉得,自己有权利喝酒,也有权利看到很甜很甜的笑容。

他逐渐觉得,挺好。他涨得很大很大的脑袋,涨了很久很久的脑袋,终于轻松下来了,小了一大圈,不过有点晕。觥筹交错之间,更多人成了他的朋友,非常非常好的好朋友。他觉得,自己和他们的友情很深很深。他觉得他很快乐,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感觉真快乐。他和他们一起叫喊和大笑。这真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他想,真好。

有一会儿,他觉得他听懂了文人们的诗。那些大声吟唱的诗,伴随着叫好声和哈哈大笑的声音,和玩杂耍的声音混在一起。是的,他知道自己醉了。萨波语的诗,他好像不应该能听得这么明白。可他又觉得,他确实听懂了几首,很懂。甚至,他还努力翻译了一下,大声地念了出来。菲雅说,他翻译得好极了,眼睛里面充满了崇拜。她好像是这么说的。他不太听得懂她的话,但是“好”这个字,他听懂了。

“锦袖藏羞,藏不住心上是愁,困点双灯倦梳头;

那是郎君,惺忪睡眼稠。

郎君归来竟非秋,从此便住不再走;

不解风情花烛后,几时弄舟,或是约更漏?”

“反复红玉佩,颠倒绿珠钗;

几回费尽心思戴,几回有人摘。

君子太小心,容颜焉得开?

可怜世上庸人多,风流今安在?惺惺惜惺惺。”

“把雾织愁,把雨雪衬纤纤瘦;

黄昏到否?如此方堪一回走。

莫须仔细,潇洒最是鲁莽后;

可怜望眼,自家没有明月楼。”

“天涯芳草寻断,未到妾家门扇;

数尽星淡月圆夜,笛琴歌声未现。

不巧阴雨连绵,空渡一个秋半;

未始不是话情天,只是情郎不见。”

终于,他从迷迷糊糊变成了不省人事。幸好有个什么穿越者观察盲区,他想着,这是在他睡着或者说晕过去之前最后的想法,还喃喃自语地嘟囔了一句。

他醒来的时候,依然迷迷糊糊。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豪华大床上,在一个大房间里。比自己的床和房间好像是差了一些,但也相当不错了。床上,在他身边,菲雅躺在那里。手臂轻轻地拢着他的脖颈,蓝眼睛正在看着他。另一边,好像还有两个云球美女。

他想爬起来,可头很晕又很疼,他一头又栽了回去。菲雅赶快扶着他,让他慢慢躺下去。不过,他不能就这样躺在这里,他的胃很难受。据说,云球人的胃比地球人的胃要大很多,也承担了更多的消化功能。可是,对于酒精来说,显然胃的大小不是关键。在他吐出来之前的一刹那,他终于在菲雅的帮助下,很艰难但很及时地把脑袋放在了床边。

菲雅在用手掌轻拍着他的后背。另外两个美女关切地扶着他的肩膀。又有几个美女拉开帘子从外屋进来。有人忙着收拾他的呕吐物。好恶心,他想。

他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菲雅和另外两个姑娘也没有穿衣服,很薄的轻纱也没有。他试图使劲回忆,可脑袋依然很晕很疼,什么也没回忆起来。而且菲雅和那两个姑娘,也没有给他回忆的时间。她们迅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她们不停地做着各种动作。很快,又有姑娘爬到床上来,脱下身上的衣服。显然,收拾那些呕吐物并不需要所有人。随着他的醒来,无论床上的姑娘,还是外屋的姑娘,都忙碌起来。这会儿,他甚至没有能力数清楚,到底有几个姑娘。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脑袋已经不晕不疼了。他也在一瞬间,回忆起很多的事情。但他觉得,他并不想去回忆。这会儿,床上菲雅还在,还有另外那有两个姑娘。她们发现他醒来,又开始轻柔地抚摸他,用满脸的温柔微笑面对着他,轻轻地去亲他的面颊。他没有阻止她们,他觉得她们的确很美。虽然伴随着一些莫名的情绪,可他觉得这样挺好。他看着菲雅的眼睛,那么蓝。不是深邃的蓝,只是浅浅的蓝,像在热带海岸,岸边那种纯净的海水。透明而纯净,很浅很浅,一眼就能看到海底。海底是细密而坚实的沙子,他觉得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