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阵营(第6/9页)
田景野听了笑道:“够兄弟。你先让我试试。”
陈昕儿的家当都放在简宏图的老仓库里。那老仓库自打被宁恕盯上后,里面的货物已经全部转移,可又还没到承租到期日期,正好拿来废物利用。简宏图拉开仓库门,两人进去一瞧,偌大的仓库显得中间放置的陈昕儿的家当看上去有点儿单薄,可田景野走近一看,却是小山似的一堆,笑了:“这么多,快有一车了吧?”
“什么叫快有一车?直接就是包车从深圳发过来,点对点。这还是他们母子去加拿大坐移民监留在国内的东西,要不然更多。哼,陈昕儿还不服!”简宏图将钥匙交给田景野,“行了,哥,都交给你。我去盯着朋友开红字发票作废,省得夜长梦多。”
田景野揪住简宏图:“有没有清单?万一陈昕儿说少了什么,我怎么办?”
“没清单,就是告诉我二十七箱,我数了数,没少。陈昕儿要是闹起来,你让她问我要。”
田景野放简宏图走了。但简宏图不放心地把卷帘门拉到底,他说仓库区比较乱,一个人待着还是把门关上比较好。田景野无所谓。他绕着这堆纸箱看了一圈。他当然不会去拆纸箱,可拿手指弹了弹单薄的纸箱,看看绷裂的纸箱缝里露出的衣物细软,可见装箱的人打包时多粗暴,连用只塑料袋装一下都不肯。墙倒众人推,可见一斑。
田景野忍不住发了一条短信给简宏成:给陈昕儿打包的是谁?太势利。
简宏成很快回信:知道了,长心眼了。
田景野又围着箱子走了一圈,想到那天送陈昕儿回去,陈家二老所住的是老小区里的三室一厅,这么多箱子一拥而入,怎么放得下?又想到陈昕儿父母与陈昕儿断绝多年关系,如今陈昕儿如此落魄地上门,虽然做父母的还是接手了,可陈昕儿在家的日子未必好过,否则她父母就不会放任精神状态这么差的陈昕儿出来闯祸了。这要再拥入这二十七箱花花绿绿净是败家的家当,老人家不知什么态度。田景野皱了半天眉头,最后什么都没做,准备离开。
宁蕙儿这一觉睡得特别长。
她确实是累了,不仅是累,而且是身心交瘁,可更多的是安心。这么多年来,她一个人挣扎着养家,老公闯祸后,又一个人挣扎着避祸,挣扎着拉扯大两个孩子,都是她一个人,谁都靠不着。可昨天,宁恕把她心里最怕的人铲除了。虽然宁恕是受了点儿伤,可那位对头则是坐了牢。听宁恕的意思,关个几年出不来。宁蕙儿浑身一下子松懈了,意识到儿子大了,接替了家长的位置,可以撑起这个家,她可以歇歇了。
因此,日上三竿,宁蕙儿依然沉睡不醒。
宁恕等了好一会儿,只得自己胡乱洗把脸,穿上肥大的长袖休闲衬衫,遮住伤臂,悠闲地出门去了。宁恕走得很闲适,即使后面有人急促追上,他都懒得回头看一眼。他觉得,起码,现在是太平了。
宁恕买了一部新手机。拿到手机,插上新补的卡,他竟是坐在营业厅里对着手机发呆了足有一分钟,不知给谁打个电话。不,不知先给谁打。他已经拨好了程可欣的号,可最终没按接通键。他拨通了上司管总的电话。
管总正忙,接通都不等宁恕打招呼,直接道:“小宁,你下午一点到万豪2303室,我们谈谈。”
宁恕都来不及说个“是”,管总就挂断了电话。可宁恕坐在营业厅里轻松地笑了。
田景野正要摁电钮升起卷帘门,只听哐的一声巨响,仿佛有谁知道他在里面,正正地冲他站的位置重击了一下卷帘门,惊得田景野退后三步才稳住。随即,巨响又起。这回田景野听清楚了,应该是有人踢门。
田景野心想,可能是简宏图的对头,他犯不着这会儿急着出去当替罪羊。他拿出电话,静静待在里面,如果外面的人再踢,他就报警了。
可外面的人踢了三次后,止住了。随即,只隔着铁皮门,有声音清晰地大声道:“里面没人啊。”
田景野一听,眼睛都快凸出来,这不是宁恕的声音吗?他索性将手机收了回去,背手耐心待在里面。
对面仓库曾经帮宁恕装监控探头的管理员对宁恕道:“按说是没人了。我大早上看他们老板带人来转了转,一会儿错眼不见,这门就关上了,大概是老板带人来看仓库吧,总不能让仓库一直空着。”
“呵呵,要是在,该多好。”宁恕垂着两条伤臂,上下再看看这扇熟悉的门,忍不住退后几步,然后助跑似的冲上去,又是飞起一脚。这一脚,踢得更响,即使田景野在里面有所准备,依然惊得心惊肉跳。
田景野忍不住了,上前按下了开门电钮。
宁恕踢一脚不够解恨,退几步,又往前冲,正要抬脚,只听卷帘门一阵轰响,慢慢上升。他一时收不住。两条手臂受伤,无法保持平衡,他还是踢了一脚出去。踢出去的脚被上卷的门一带,他歪歪斜斜好一会儿,才得以站住。此时,门已经上升到齐胸,他看见有个男人正正地站在里面。宁恕毫不犹豫地左移一尺,正好与男人隔门正对。
卷帘门嘎嘎乱响着继续一寸一寸地升高,渐渐地,里面的男人下巴露出来了,嘴巴露出来了,等鼻子露出来的时候,宁恕脸上有些变色。他认出似乎是田景野。很快,答案呈现在他面前。
里面的田景野冷冷地看着宁恕,一言不发。
宁恕一时有些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相较宁恕,田景野表里如一地就两个字:鄙夷。
而宁恕则是复杂得多,最先起脚踢门时候的志得意满,到卷帘门有动静时的惊讶与警惕,再到认出田景野时逼出的笑脸,等看到田景野的眼睛时,他连忙收起笑容,脑袋里迅速冒出许多问题:他怎么在这儿?他这是什么态度?他站哪一边?要不要与他重修旧好……于是一张脸阴晴不定,目光闪闪烁烁。不等开口,宁恕心里已经很没意思,知道落了下风,便挂着一张尴尬的脸,悻悻地走了。
田景野看着宁恕走远,不见,才按下关门钮,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可田景野才走出一排仓库,转了个弯,后面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传来。他扭头一看,是宁恕。宁恕在离他两米的地方停住,脸上挂着僵硬的笑,道:“田……田哥,对不起,刚才不知道是你。”
田景野没回答,扭回头继续往自己车子走。宁恕连忙跟上,跟在田景野斜后方一米远的地方,大概是紧张了,有些结结巴巴:“田……田哥,我……我想到此为止算……算了,已……经两败俱伤,两败俱伤。可真有些……不甘心,忍不住过来踢两脚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