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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这条岩脊小道沿着正南北方向刺入悬崖,足有一百米长,所以我可以面朝正西,看着大裂痕猛地挥向三万米的宽阔天空,那里就是高原的尽头。我立刻意识到,每晚的落日都会照亮头顶那块突岩下的悬崖峭壁。如果在春分和秋分时节,站在这个有利地形处看海伯利安的太阳,也许它会像是直接落入了这大裂痕,而它那红彤彤的侧面则会把峭壁染成粉红的色调。就算这样的景象真的存在,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我朝左拐弯,盯着绝壁望去。这条磨损的路径沿着宽宽的岩脊,通向一扇从承重石中凿刻而出的门。不,这些不仅仅是普通的门,它们是殿门,雕刻得极为复杂的殿门,有着精心制作的石窗扉、门楣。两侧两扇成对大门上,宽阔的彩色玻璃窗户伸展开来,向上至少有二十米高,触向突岩。我走近了些,审视着它的正面。不管谁造了这个东西,为了造出它,此人拓宽了突岩下的这片区域,在高原的花岗岩中削出了一道陡峭光滑的墙壁,然后笔直地向悬崖内挖出了一条隧道。我的手摸过门上雕刻着的深深的装饰性切口。很光滑。一切都被时间抹滑、磨损、软化,甚至在这儿,受着突岩的唇缘的保护,躲开了大多数的坏天气,也无济于事。这座……神殿……被刻进大裂痕的南墙中,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吧?

那些彩色玻璃既不是玻璃,也不是塑料,而是某种密致的透明物质,摸上去似乎和周围的石头一样坚硬。窗户也不是合成板材所造;颜色纷飞,渐变,融合,互相混合,就像浮在水上的油彩。

我从背包中拿出手电筒,碰了碰其中一扇门,我停住手,那殿门向内旋转而开,滑溜得简直没有摩擦。

我跨入这个门廊——没有其他词来形容它。穿越静谧的十米空间,然后停下脚步,面前是另一堵墙,也是用相同的彩色玻璃材料所制,现在,甚至我身后也闪耀着光芒,门廊内充溢着百色之光。我立刻想到,日落时,太阳的笔直光线将会在这空间内注满一束束不可思议的颜色,将会照到我面前的彩色玻璃墙,将会照亮摆在前面的一切。

我找到了仅有的一扇门,它由细小、暗淡的金属勾勒,嵌在彩色玻璃石中,我走了过去。

在佩森,我们通过旧照片和全息像,尽最大努力重建了屹立在旧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它差不多有七百尺长,四百五十尺宽,在教皇陛下宣讲弥撒时,教堂内可以容纳五万朝拜者。但是,即使全宇主教院进行每四十三年一次的集会之时,教徒也从没有达到过五万之众。我们有贝尔尼尼的圣彼得宝座的复制品,在其边上,是中央半圆殿,那巨大的圆顶拔地而起,高出圣坛一百三十米的距离。那地方令人终生难忘。

而这地方更大。

在昏暗的光线中,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我确认自己在一个大房间中。这是一个巨大的礼堂,一个在坚硬岩石中挖出的空洞。我暗自思忖,这升向天顶的平滑四壁,肯定就在毕库拉的村子的正下方,中间仅隔几米。在这个充满回声的巨型窑洞空间中,没有装饰,没有设备,没有任何可以启动的东西,除了正中心那个四四方方蹲坐着的东西。

位居这个巨大礼堂正中心的,是一个圣坛——一块五平方米的石板。圣坛上矗立着一个十字架。

四米高,三米宽,被雕刻成旧地老式但极为精细的耶稣受难十字架,十字架面朝彩色玻璃墙,仿佛在等待太阳和光线的爆发,等它们点亮内嵌其中的钻石、蓝宝石、血晶、青金石珠、皇后之泪、缟玛瑙,以及其他珍贵的宝石。我慢慢走近,在手电筒的照射下,依稀辨认出这些宝石。

我双膝跪地,祈祷着。随后关闭手电筒,让眼睛在烟雾弥漫的昏暗光线下适应了几分钟,最后终于看清了十字架。这东西,毫无疑问,就是毕库拉所说的十字形。它被安置在这儿的时间,必是在人类逃离旧地很久很久以前,最少也得追溯到数千年前,或是数万年前。甚至是基督去加利利传教前。

我祈祷着。

今天,我重新看完全息碟,坐到屋外晒太阳。现在,我已经确认了一些东西。然而当时,在发现这座“大教堂”,在爬上悬崖返回的途中,我几乎没有注意到它们。在大教堂外面的岩脊上,脚印磨出的小道继续蜿蜒而下,深入到大裂痕中。虽然和通向大教堂的路径相比,这条小道磨损得不是那么厉害,但是它们同样诱人一探究竟。唯有上帝知道下面还有别的什么奇迹在等着。

必须,我必须让世界知道这一发现!

是我发现了这一切,这其中带着的讽刺并没有影响我。如果没有阿马加斯特,如果没有我的放逐,这一发现可能还要等上数个世纪。在这新发现赐予教会新生之前,教会可能早就已经消亡了。

但是我发现了。

不管用什么方式,我会把信息发出去。

第一百零七日:

我成了囚犯。

今早,我来到溪流坠入悬崖的地方,在这个平日里洗澡的地方洗澡。突然,我听到了什么声音。我抬起头,发现被我称为德尔的毕库拉正盯着我瞧,怒眼圆睁。我向他打了声招呼,但是这矮小的毕库拉见状后转身就跑。这令我困惑不已。他们很少会急匆匆地赶路。然后我明白了,即使当时我穿着裤子,毫无疑问,我还是违反了他们的裸体禁忌,让德尔看见了我赤裸的上身。

我笑了,摇摇头,穿好衣服,回到了村子。要是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东西,我不会感到好笑的。

整个三廿又十的人都站在那儿,看着我走近。我停下脚步,离阿尔法还有十几步路。“早上好。”我说道。

阿尔法一挥手,五六个毕库拉向我猛冲过来,抓住我的双手和双脚,把我按在地上。贝塔朝前走来,从他(她?)的袍子里拿出一块锋利的石块。我徒劳地挣扎,想要脱身,贝塔用石块把我胸前的衣服一割到底,撕开了布条,直到我几乎一丝不挂。

暴徒们向前紧逼,我不再挣扎。他们盯着我苍白的身体,自顾自地嘟哝着。我感觉到我的心在猛烈跳动。“很抱歉,我冒犯了你们的法律,”我开口道,“但是没有理由……”

“安静。”阿尔法说,然后他看着手掌上带着伤疤的高个儿毕库拉——被我叫作泽德的家伙,阿尔对他说:“他不是十字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