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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事鞠了个躬。“能在巨树的呵护备至的树枝下旅行,我感到无比荣幸,海特·马斯蒂恩,”他彬彬有礼地说道。然后转向其他人,做了个手势,“大家请自便,可以待在休息室,或者去甲板下的图书馆。飞船会满足你们的需要,有什么问题尽管向它提出。我和霍伊特一返回,我们就可以启程了。”

朝巨树之舰上方走了一半路,就看见了神父的环境舱,就在远处一条附属树枝中。正如领事所料,海特·马斯蒂恩给他的通信志方向指引晶片,也是掌纹锁的超驰装置。一开始,领事按着广播器,捶打着入口进入器,过了几分钟,还是不起作用,然后,领事触发了超驰装置,终于进入了舱中。

霍伊特神父正弯腰屈膝,在草毯的中部翻滚。铺盖、装备、衣服、标准医药箱的东西撒在他边上的地板上。他扯掉了身上的短上衣,扯掉了领子,衬衣已经被汗水浸湿,松松垮垮地贴在身上,又湿又皱,手抓过的地方留下道道裂痕,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海伯利安的光线从舱壁中渗透进来,使得这奇异的戏剧场面仿佛是水下的舞台场景,或者是——领事想,大教堂中的场景。

雷纳·霍伊特的脸痛苦地扭曲着,他的手不断挠着胸脯。前臂裸露的肌肉上下翻腾,就像有什么活物在他泛着油光的苍白皮肤下移动。“注射器……坏了,”霍伊特喘着气,“求你!”

领事点点头,命令门关上,然后弯腰蹲在神父身旁。他把霍伊特手中紧紧攥着的无用注射器拿了过来,挤出针筒中的液体。超级吗啡。领事再次点头,他从医药箱中拿出另一支注射器,这医药箱是从他自己的飞船上带下来的。不到五秒时间,他便在针筒中充入了超级吗啡。

“求你。”霍伊特乞求道。他的整个身体在痉挛。领事几乎可以看见痛苦的波浪穿袭了这人的身体。

“可以,”领事说,他疲惫不堪地吸了口气,“但是首先,我要听完故事的其余部分。”

霍伊特盯着注射器,虚弱地探向它。

领事现在也在出汗,他举着注射器,正好让霍伊特触手不及。“可以,”他说,“只要你讲完故事的其余部分,我就立刻给你。我要知道,这很重要。”

“哦,上帝,我主耶稣,”霍伊特呜咽道,“求求你!”

“可以,”领事气喘吁吁地说,“可以,一讲完真相,我就给你。”

霍伊特神父瘫倒在他的前臂上,猛烈地喘着气。“你他妈的混蛋。”他喘息着。神父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在身体停止颤动前,抑制住了大口的喘息,试图坐起身。当他看向领事时,那发狂的双眼流露出某种解脱的意味。“那……你会给我……注射吗?”

“会的。”领事说。

“好吧,”霍伊特以某种乖戾的口气轻声说道,“真相。佩瑞希伯种植园……就像我说的。我们在十月头上……李修斯……杜雷……失踪八年后……飞到那儿。哦,上帝啊,好疼!酒精和内啡肽不再起作用。只有……纯净的超级吗啡……”

“对,”领事轻声说道,“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故事一讲完。”

神父低下头。汗水从他的脸颊上、鼻子上滴下,流到浅草上。领事看见这男人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仿佛要展开攻击一样,然后,另一阵痛苦的痉挛折磨着此人瘦削的身体,霍伊特向前仆倒在地。“掠行艇没有被特斯拉……摧毁。我和森法,两人……在大裂痕附近勉强向河上游行进……而……奥兰迪向下游搜寻。他的掠行艇……要等雷雨平息下来。

“毕库拉来的时候是在晚上。杀了……杀了森法,飞行员,另一人……忘了叫什么名字了。留下我一人……活着。”霍伊特伸向他的耶稣受难十字架,意识到它已经被他扯脱掉了。他短短一笑,转而呜咽起来。“他们……跟我讲了十字架之道。讲了十字形。跟我讲了……火焰圣子。

“第二天早上,他们带着我去看圣子。带我……去看他。”霍伊特挣扎着直起身,挠着自己的脸颊。他的眼睛圆睁,虽然仍旧痛苦不堪,但显然已经忘记了超级吗啡。“深入火焰林大约三千米……巨大特斯拉……至少八十、一百米高的特斯拉。当时还很平静,但空气中仍有不少……不少电荷。到处都是灰烬。

“毕库拉不会……不会走得太近。他们只是跪在那儿,俯着他妈的一个个秃脑瓜。但是我……走近了……必须。哦,上帝啊……哦,我主耶稣,是他。杜雷。他残留的遗体。

“他架了条梯子在那儿,往上爬了三米……或许四米……来到高高的树干上。建了个平台一样的东西,作为基座。他折断了避电杆……制成长钉一样的东西……然后削尖了它的两头。他肯定是用石头把长长的杆子敲进了自己的脚,也敲进了比斯托平台,敲进了树中。

“他的左臂……他把树桩敲进桡骨和尺骨之间……没有戳中血管……就像该死的罗马人所做的。敲得极为细心,保证他的骨头不会散架。另一只手……右手……掌心向下。他首先磨尖了长钉。两端都削尖。然后……刺穿了右手。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把长钉弯了过来。就像弯钩。

“梯子很久以前……就塌下来了……但那是比斯托。烧不坏的。我重新架好它,顺着爬上去,来到他面前。一切都在许多年前烧毁了……衣服、皮肤、表面的血肉……但是比斯托袋子仍然挂在他的脖子上。

“甚至在那时,合金制的长钉仍然有电流流动……我看得见……感觉得到……冲击着这个人的遗体。

“它看上去仍旧是保罗·杜雷。这很重要。我告诉了蒙席大人。没有了皮。皮开肉绽,已成一堆烂糊。可以看见神经一样的东西……就像又灰又黄的根须。上帝啊,那味道。但是它看上去仍旧是保罗·杜雷!

“然后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不知怎么……甚至在读到这本日记前就明白了。明白了这么多年来他就这么挂在这儿……哦,我的上帝啊……七年来一直活着。死着。十字形……促使他再次活过来。电流……七年来每一秒……都在他身体内翻腾。火焰。饥饿。痛苦。死亡。但是这天杀的……十字形……以某种方式……从树中榨取物质,或许是空气中,反正有什么就榨取什么……重造出它所能造的……促使他活下来,促使他感受到这些痛苦,重复,重复,重复,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