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7/9页)

昨天一场节外生枝的热闹过后,刘署长没把夏家河放在心上,今天这个固执的男人居然又来了,令刘署长对王大花和夏家河的情事挑起了兴致,同时,也有了隐隐的怀疑,他让刘顺跟踪两人,自己带着人继续蹲坑,守株待兔。

夏家河带着王大花进了旅馆的房间,回手把门插上,他知道旅馆的门不严实,屋里的住客打个喷嚏,走廊上都听得真真切切,他对王大花说点什么,跟踪而来的人,应该也听得八九不离十。他朝门底下看了看,果然出现了两道黑影。

王大花见夏家河把门插上了,有些慌张:“你插门干啥?还想做点啥?”

“我是怕小二闯进来,他看见你不好。”

“有话你就快说,我还急着回去烀大饼子。”

“来都来了,就别想大饼子了,这么些年没见着,咱得好好唠扯唠扯。”

“没什么好唠的,钢蛋都能打清酱啦,我再跟你瞎扯,就成破鞋了。”

“咱俩就是叙叙旧。”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不能跟你咋样,我现在就是残花败柳,你找啥样的都比我强。”

“我谁也不找,我就找你。”夏家河一把抱住了王大花。

王大花挣扎着:“放开,快放开!你别犯驴啊!”

夏家河抱住王大花,王大花挣扎,她越是挣扎,夏家河抱得越紧,不一会儿,王大花慢慢放弃了抵抗,眼里盈上了泪水:“虾爬子,你不能这么待我,我是钢蛋他娘,我不能对不住钢蛋他爹,他有大姑娘那是他不是人,我不能跟他一样。我要真那么不要脸,当初你也看不上我……”王大花抽泣起来。

夏家河低语:“大花,你别哭,别哭啊……”他看着门底下,阴影还在。

王大花哭得更伤心了,突然钻在夏家河怀里,将他紧紧抱住。

夏家河听着外面的动静,机械地嘟囔着:“这么些年了,是我对不住你……”

王大花少女怀春一般脸色绯红,微闭着两眼:“你个混蛋,咋就偷偷跑了,丢下我一个人不管……”

夏家河说:“是我不好,都怨我,我不是人……”

门底下的阴影离开,细碎的脚步声一点点远去。

王大花说:“从你跑了,我的魂就丢了,你到底跑哪去了,为啥就不管我了……”

夏家河推开王大花,将其按在床沿:“你先坐下,我一会跟你细说,我去去就来,你在这等着我啊。”

“你要去哪?”

“我肚子坏了,憋不住了……”夏家河捂着肚子转身开了门,跑出去,他看看手表,已经一点了。

韩山东已经提前来到店里,今天他换了件衣服,烟袋锅也没带。唐全礼看上去心事重重的,跟他打了个照面,好像并没认出他来,韩山东的心略微放下了一些。看来王大花不在,店里只有唐全礼一个人前屋后屋地忙碌。端上来的鱼锅饼子,味道也没有昨天好吃。韩山东看着唐全礼忙乱的样子,恨不得上去给他搭把手。

唐全礼忙得东一头西一头,一边做鱼烀饼子,一边还得招待客人,还要用心思看住窗前的那张桌子,那里是要等着接头人的人来坐的。在约定的时间里,有五六个客人坐到了那张桌子前,唐全礼在说出暗号后,都没有人对上来,他们都被唐全礼不客气地赶走了。

接头的时间已经过了,那张桌子也没等来该等的人。韩山东没滋没味地吃完了已经凉透了的饭菜,失望地离开,刚出门时,从外面跑进来的钢蛋一头撞在他怀里,把他手里的怀表撞落在地上,还没等韩山东说什么,唐全礼已经高声开骂了,他扯过钢蛋,一顿没头没脸地乱打,把一肚子的邪火发在儿子身上。韩山东并没理会,他拾起怀表看了看,又放在耳边听一听,怀表还在不慌不忙地走着,韩山东把怀表放起来,迈步走出饭店。

夏家河匆匆从旅馆跑出来,等他紧赶慢赶地出现在老街上时,已经错过了接头时间。这次接头,因为事关电台,组织上特别跟他明确过,为了万无一失,必须在一点到一点二十这个时间里见面,约定的时间一过,不得接头,只能推迟到次日。夏家河心里有点埋怨上级的官僚,在外面执行任务,随时都会遇到意外情况发生,真不应该把规矩定得这么死板。自己在同一个地方反复出现,那才容易引起注意。所幸的是,旅馆的事耽搁了今天的接头,他少了一次在鱼锅饼子店出现的次数。当然,他如果如约去了,可能也就接上了头。

接头的事情已经告吹,夏家河转身回到旅馆,房间里的王大花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正要起身往外走,夏家河推门进来,王大花瞪着他:“我寻思你掉进茅坑里了,还想去捞哪!”

夏家河摸着肚子讪笑:“拉一拉强多了。”

“你跑到哪个茅坑去拉了?”王大花盯着夏家河。

夏家河回手指了下门外。

王大花冷笑:“我去茅坑看了,你连影儿也没有!”

夏家河还要解释什么,王大花说:“你不用胡编,我不想听。虾爬子,你给我记住了,往后咱俩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认得谁!”说完,摔门而去。

夏家河追出去,王大花已经跑出了旅馆,迎面过来的一个人,好奇地看着他。这个人正是韩山东。韩山东过来的时候,也看见王大花了,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句“狗男女”,昨天,这两个人在鱼锅饼子店里的一通折腾,他就见识过了,想不到他们俩今天又跑到旅馆来鬼混了,那个叫王大花的女人也真够不管不顾的,大中午的,连店里的事都扔下了,跑来跟这个男人偷情。想到刚才吃过的那顿没滋没味的饭菜,韩山东觉得钱花得冤枉,要不是为了接头任务,他才不会把饭钱扔给那个被戴了绿帽子的交通员。韩山东这么想着,禁不住为唐全礼生起气来,等这次的任务完成了,临走前,他一定要把王大花来旅馆私会老相好的事告诉给他,让他休了这个女人。

晚上躺在旅馆坚硬的木板床上,韩山东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在想着明天的接头事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脑子里蹦出两个人来,一个是王大花,一个是夏家河。两天里,他两次见到了这两个人,他隐约感觉这两个人似乎跟他要执行的任务有着某种关联,想到这一层,他心里一激灵。对呀,那个大高个男人,一进鱼锅饼子店的时候,不是就坐在接头人要坐的位置吗?他还说了个“九”字,可惜他刚说出了第一个字,就被粗门大嗓的王大花给打断了,自己当时还以为他就是想要碗酒喝。唉,自己怎么就这么粗心大意,光想着这一男一女要旧情复燃的奸情露了底,却忽略掉他有可能是在故意打马虎眼?韩山东懊恼起来,不过,让他欣慰一点的是,那个大高个也住在这个旅馆,编个理由找小二打听一下他住在哪间房,应该不是难事。要真是自己的同志,就太好了,也省去了明天再到鱼锅饼子店接头的麻烦,连着三天去吃鱼锅饼子,他得有多爱吃那东西?没有嫌疑也有嫌疑了。韩山东连忙起身穿衣,没费劲就在茶水房找到了小二,一问起来,小二对夏家河还有印象,说知道知道,这令韩山东大喜过望,不过,还没等他的兴奋持续上三两秒,小二又说,天刚擦黑的时候,夏家河就退了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