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6页)
青木正二走过来。王大花紧张极了,却故作平静,对日本兵指了下青木正二,说:“太君他们在路上都检查过了。要是不嫌麻烦,你就再查查,查查放心。”
青木正二笑笑,朝日本兵摆了下手,日本兵和警察退下,秋子又对着王大花说了一通什么,青木正二对王大花说:“秋子小姐问,用不用捎你一程?”
“不用不用,我还有这头畜生,不能丢了它啊。”王大花拍打着身后的毛驴。
不用青木正二翻译,秋子已经明白了王大花的意思,她笑吟吟地与王大花道了别。
大连三面环海,此时,在日本侵略者的占领下,已经被叫做了“关东州”的大连俨然成了一座海上孤岛。古城墙像一个巨大的围栏,把孤岛死死匝住。
过了城子瞳,就是“关东州”的地界了。
正是晌午,四处都弥漫着饭食的诱惑,又饥又饿的王大花娘俩寻着一阵阵顺风刮来的饭香找过去,找到一个卖汤面的摊点,只见一个大遮阳棚下,吃客正挤在几张简易桌子前喝着汤面。王大花给钢蛋要了碗面条,又将自带的饼子掰得一块块,丢进面条的碗里,拴在不远处的毛驴正在啃着地上的青草。
钢蛋三口两口喝光了碗里的汤,摊主见状,端着一瓢汤面过来,给钢蛋的碗里加汤,他看见王大花身旁放着的筐子,提醒道:“你这东西个头挺大,进城可得小心喽。”
“我都过了关卡了。”
“这几天,小日本和二鬼子一天到晚在街上驱溜,看着有拿大件东西的,就搜个底朝天,也不知道是要搜啥玩意儿,你这东西太招眼。”
王大花点头,从面摊出来,她四下张望了一通,让钢蛋守着毛驴在山下等着,自己背着筐上了就近的山坡,找了个不起眼的山洞,把东西藏了进去,再用碎石和干草把洞口堵好。
王大花下了山坡,却不见了钢蛋,毛驴也不见了,原来的地方,只留毛驴屙的一坨屎。王大花慌了神,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她边哭喊着钢蛋,边顺着毛驴的蹄印找去,一路边喊边叫地找着,终于在一家驴肉包子铺门前看见了正在抹眼泪的钢蛋,钢蛋几乎哭成了泪人儿,冲着包子铺里面直喊:“还我家的驴,还我家的驴!”钢蛋一见王大花,哭得更凶了。
王大花看到包子铺的院子里,一张新鲜的驴皮挂在树上,一只龇牙咧嘴的大黄狗蹲在院子里,见王大花靠近院子,大黄狗瞪着两眼冲着王大花娘俩开始狂叫起来。饭店的老板从院子里出来,不耐烦地斥责:“这孩子咋回事,客人都不乐意了。再说我这驴不是花钱买的吗?钱都让你爹拿走了,你咋还在这哭啊叫啊的?”
王大花冲上去骂道:“俺啥时候把驴卖给你了?你凭啥杀俺家的驴?你是小鬼子啊,还是二鬼子?怎么开始欺负咱俩老百姓了?你还是人吗?”
老板疑惑地看着她,说:“怎么,孩子他爹把驴卖给我的啊,难道是……”老板装二虎,看王大花不依不饶地,只好拿出一个大洋递给王大花。
王大花一看,一个大洋怎么能买一头毛驴?就坐在地上撒泼道:“你们欺负孤儿寡母,抢我们的驴,你们这个黑心店!谁吃了我家的毛驴,就烂到舌头根,让他不得好死!”
王大花的骂声,传进了店里,这让一位正在吃着刚刚出锅的一盘浇驴肉的食客停下了欢快的咀嚼。这个人叫邵登年,是大连商会的副会长,一辈子就好吃浇驴肉。说到这浇驴肉,可有讲究了,必须用活驴烹制,先是把驴捆得不能动弹,然后食客想吃驴身上的哪块肉,手一指,厨子就把哪块的皮剥下,露出血淋淋的鲜肉,用木勺舀起提前煮好一直不断火的热气腾腾咕嘟滚开老汤,去浇那块鲜肉,反复多次,直到滚烫的老汤汁把驴身上的肉浇熟,再一片片地割下来,装盘,上菜,沾上小料或者配上各种小菜吃,驴肉又鲜嫩又可口,这样的驴肉才吃的地道有味。
王大花在外面粗门大嗓地一阵乱骂,把正在店里吃饭的邵先生给骂得没有了品尝的兴致,他疑惑地问伙计:“怎么?你们抢了人家的驴?”
伙计说:“邵先生,听说你要来吃驴肉,我们知道你嘴刁,可是店里没有,就找人去收了一头,哪知道……”
邵先生放下筷子,有些不悦地说:“你们这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坏我邵登年的名声!”邵登年掏出一沓钱,甩在了桌子上,“赶紧赔人家驴钱去!”
“一头驴也不能出双份钱哪。”
邵登年火了:“你们这样行事,那以后谁还敢来?再来几次,我邵登年就成了大连街天字一号的大混蛋啦!”说完,起身从后门离开了饭店。
四
电台找不到,谁也脱不了干系,此时,关东州厅警防课的代课长焦作愚正在组织开会,讨论搜寻电台的事。青木正二部长刚从花园口回来,一回来就下了死命令,谁要查获电台,就升谁的职。
散会时,焦作愚从会议室出来,孙世奇小心地陪在一侧,说:“课长,你讲得太好了。”
“讲得好不如做得好。”焦作愚放慢脚步,“这次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如果我们警防课有人能破获这部电台,课里那个空缺的主任位置,就非他莫属了。你呀,也要加把劲儿。”焦作愚摆摆手,说。
“请课长放心,我一定竭力而为,不让课长失望。”
“纠正一下,是代课长,替代的代,不是课长。”焦作愚认真更正。
孙世奇为焦作愚抱不平:“北条少佐是挂着课长的名,可他回日本都大半年了,连个影子都见不到,整个厅里谁不知道,警防课能有今天,还不是您在操劳。”
“还是谦虚点好,在日本人手下当差,咱们都得识点趣。干着课长的活儿,我也是副课长,这点自知之明丢了,我就该滚蛋了。”焦作愚看看手表,“我出去一下,回头你把会议记录整理一份给我。”
焦作愚从警察部大院坐车出来的时候,王大花正在警察部门外和守卫的在纠缠,守卫的看她一个脏乎乎的农村妇女,还拉着个半大小子,说什么也不让她进来,王大花就大声和守卫嚷嚷,守卫恼了,拔枪顶在王大花的脑门上。
焦作愚示意司机把车停下,他摇下车窗,探头出来呵斥守卫:“大白天掏枪,就不怕走了火,惊了关州厅的长官?”
“报告焦课长,这个村妇要闯进去找孙世奇,说是他家亲戚。”
焦作愚疑惑地看着王大花:“你是孙世奇什么亲戚?”
“我是孙世奇他大姨姐,刚从花园口来。”王大花知道能坐上“鳖盖子车”的,一准是大官,她陪着小心,对焦作愚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