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林花著雨胭脂湿 第三章 专属琴妓(第2/4页)
“是刚来的好酒,据说是御酒坊新酿制的,所以属下就命人为殿下抬过来一桶,殿下要不要尝尝?据说极是美味。”张锡的声音悠悠传来,接着便听到脚步声朝着花著雨这边传来。
纤纤玉指在琴弦上拨弄,清澈优美的曲子便从她指下流泻而出。
“他虽然不在了,但是他麾下的队伍杀破狼,依然是花穆军中的先锋队伍,依旧不好对付。”萧胤沉声说道,忽然话题一转,问道,“那是什么?”
这架琴是他的部下无意之中得来献给他的,据说是南朝的名琴。他看得出这琴确实不同,但好在哪里,却看不出来。他曾经用手轻轻拨弄,感觉每一根琴弦发出的声音都差不多,还不若他们北朝的胡琴演奏的曲子动听。而此时,他却彻底改观了。没想到这个军妓,竟然真的会抚琴。
“他确实厉害,我只是侥幸胜他!”张锡低声说道,其实直到如今,他依然不太相信自己杀了那个白袍小将。
铮铮琴音中,花著雨闭眼,眼前竟浮现出洞房之夜的羞辱、连云山之巅的嫣红月色、锦色那凄惨的叫声、达奇口中喷出的酒气……她猛然长袖一挥,整个人仿若着了魔一般,而琴曲也好似着了魔一般,早已不复那首婉转平和的《转应曲》。
“哼,连张锡都打不过,还叫什么银面修罗?”达奇冷嗤一声道。
琴音,于凌乱之中,含有一丝凛然与沧桑。凄凉婉转如乱红随波,澎湃激扬如万马奔腾。
“只怕你这辈子没那个机会了!他已经败在张锡手下,死了。不过,张锡,我真的怀疑,他真的是你杀掉的?”那人怀疑地说道。
萧胤紫眸死死盯着花著雨的手,有些难以置信。只觉得这曲子说不出的好听,却也让他感到说不出的战栗和伤感。
“那个银面修罗很厉害吗?让我达奇去收拾他!”达奇粗声道。
张锡被琴音冲击,脸上肌肉忍不住抖了抖,额头上冒出了汗。他忆起娘子关前那首琴曲,那时觉得好听,但和这首曲子比起来,却是差了许多。这女子奏出的曲子,好似有了灵魂一般。
花著雨倒是未料到,这人对赢疏邪如此了解。
韵律逐渐高亢,忽而拔高,犹若飞雁直飞入云,又忽而坠落,粉身碎骨。音韵起伏之间,落差极大,犹若命运,不可预测。只听啪的一声,琴弦竟然断了一根,令人猝不及防。
“殿下说的是花穆军中的少将军银面修罗赢疏邪,他麾下有一支队伍,名‘杀破狼’,是一支孤儿军,作战甚是勇猛。更有四个随身亲卫,据说名字里分别带着‘平’、‘安’、‘康’、‘泰’四个字,不过,敌军若是遇见了他们,永远不会平安康泰了。”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花著雨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殿下,您指的是谁?”达奇问道。
琴弦终究承受不住落差太大的音韵,而她,却绝不会屈服,再大的风雨,她也一定能够承受。鲜血从她的青葱玉指上滴落,而她,却一点也没感觉到疼痛。
“花穆的确不好对付,不过眼下他缺了一个得力干将,实力减弱不少。如此一来,我们或许有获胜的机会!”萧胤淡淡说道。
“这是什么曲子?真是难听死了!而且,你把殿下的琴弄坏了,该当何罪?”达奇嚷道。
这个声音也熟悉,却是那晚到红帐篷去的达奇。
花著雨从怔愣中苏醒,她静静一笑,果然还是做了一回公明仪。不管弹得如何,他们也是听不出来。只是,她把琴弦弄断了,这可如何是好?怎么一碰到琴,她便失态了?令她意外的是,萧胤并没有恼怒,饶有兴味地望着花著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殿下,平西侯花穆真的那么难对付?”一个大嗓门粗声道。
花著雨只觉得背脊上升起一股凉气,她曼声答道:“流云。”
花著雨终于想起来了,怪不得听声音有些熟悉,这个张锡,她和他倒是有过一面之缘。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是铺好了地形图,室内又是一片沉寂。
“流云,从今夜起,你不用再做军妓,就做本太子的专属琴妓。去吧,回雪,你带她下去吧。”他挥手吩咐站在一侧的侍女。
“是,殿下!”还是那道略微熟悉的声音。
“谢殿下!”花著雨施礼谢恩。
萧胤,这么快便回来了!
无论如何,今夜总算是有惊无险。而萧胤的意外开恩,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做琴妓,还是逃不过一个“妓”字!
“张锡,把地形图拿出来。”淡然的声音,却分明夹杂着一丝冷冽,如同这北地的夜风一般,令人闻之生寒。
花著雨被那个侍女带到了一个红色帐篷中,这是一个一人居的小帐篷,应该是上等军妓的帐篷。
好在帐内无人,她正要从酒桶中出来,一阵繁杂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她慌忙将桶盖放下,敛声屏气,脚步声已经进了屋。听声音不是一个人,显然是好几个。不过却没有人说话,帐内的气氛极是迫人。
侍女对花著雨冷冷说道:“日后你就住在这里,随时等候殿下的召见。日用物品这里都齐全,若有什么事,便来找我。我叫回雪,记得,下次抚琴,可要小心些,这一次殿下开恩,并不说明下一次也开恩。”
不管是南朝还是北朝,能用雕刻着龙的物品的人,除了皇帝便是储君。这个帐篷,看来是萧胤的。是不是人落魄了,连运气也这么背,怎么就被抬到他的帐篷了?
花著雨点头称是,这一夜,她总算睡了一个好觉,不用再担忧夜半有人敲门来骚扰。
飞龙!
翌日一早,大军开拔,向南行进,应是昨夜萧胤和将领们已经商议好对策,打算和南朝一战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帐篷,比她居住的红帐篷要大好几倍,摆设极是华丽。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屋子正中央摆放着一个火盆,里面的炭火烧得正旺,帐内温暖如春。一个棕红色的几案上摆着一个青铜的熏炉,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飞龙,龙口中正微微吞吐着袅袅轻烟,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在帐内缓缓飘散。
日暮时分,大军已行进至北朝边境。萧胤下令士兵修营驻扎,稍事休整。他召集部下,到帅帐之中,商议用兵之策。
花著雨悄悄伸手,将桶盖抬起一条缝,眯眼向外瞧去。
花著雨站在营盘中举目远望,只见三万人的兵营,排列整齐,场面宏伟。行军一日,士兵没有丝毫的疲累,也没有半句抱怨,只闻巡逻的士兵整齐的脚步声。她猛然发觉,一直以来,她,还有爹爹甚至整个南朝,都小看了北朝。
花著雨觉得酒桶又是一震,显然是再次放到地上了。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似乎是退了出去。她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一片死寂,似乎无人,不然凭她的耳力,定是能听出动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