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5/7页)

王蒲忱:“是。我会及时让他停止说话,但这样一来梁经纶同志就可能要退出组织……这样是不是有些可惜,甚至打乱了建丰同志的整体安排……”

“你不觉得自己的意见太多了吗?”

王蒲忱一怔。

“好好考虑你的第一条意见,收回你的第二条意见!”紧接着就是建丰那边挂电话的声音。

王蒲忱听见那边的电话挂得零乱地响了好几下,显然是话筒放下去时没有准确地搁到话机上——他感觉到了建丰同志的心情非常不好!

心情都不好。王蒲忱蒙在那里,终于憋不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装在铁门边的电铃刺耳地响了起来。

王蒲忱知道这是发生了紧急情况,一边控制着咳嗽,一边向那条厚重的铁门走去。

西山军统秘密监狱大门院内。

就是当时方孟韦开车来救崔中石的那个大院。

大院里还是那栋二层楼,王蒲忱从一楼走廊走到门内就站住了。

隔着窗,他看见大院里站着马汉山,他身旁站着方孟敖!

他们的身后是一个排的青年军!

军统的人比他们少些,全站在楼外的阶梯前,全提着手枪,一排挡在那里。

“拿着枪干什么,内讧吗?”马汉山盯着那个执行组长。

“老站长,不是他们逼迫您来的?”执行组长兀自疑惑地问马汉山。

“谁逼迫我了?谁敢逼迫我?”马汉山向所有的军统们都扫了一眼,“把枪都收起来!”

正如王蒲忱所言,马汉山还真能指挥北平站的军统,军统们都把枪插回了腰间。

王蒲忱隔窗看在眼里。

“有个梁经纶是不是抓到这里来了?”马汉山又问执行组长。

那执行组长这次没有立刻回答,瞟了一眼站在马汉山身后的方孟敖。

“看他干什么?我带来的。梁经纶在不在这里?回话。”马汉山不像受胁迫的样子。

执行组长这才答道:“在。老站长,王站长也在。这个人是他亲自在审。”

“审出是共产党了吗?”马汉山这句话问得很上心。

方孟敖也盯住了那个执行组长。

执行组长:“还没有。”

“不是共产党抓什么?添乱嘛。”马汉山回头望向方孟敖,“叫弟兄们在外边歇着吧,我带你去放人。”

“马局长。”一楼的大门开了,王蒲忱出现在门外,紧接着门又在他背后关上了。

“蒲忱哪,我正要找你。”马汉山显然把他当作晚辈,见他依然站在门边,目光望向方孟敖,立刻又说道,“你们还没见过吧?我来介绍。这位是王站长,我的后任,很有才干,就是身体差了点。这位就是国防部派来的稽查大队方大队长。”

“久仰。”王蒲忱还是站着没动。

方孟敖见他始终站在门口,便没有接言,又转望向马汉山。

马汉山也看出了端倪,径直走了过去,在王蒲忱耳边轻声说道:“那个梁经纶得放了。他是何其沧的助手,牵着美国人的关系。国防部调查组正跟我过不去,不要再在这些事上火上浇油了。”

王蒲忱声音本就微弱:“梁经纶是何其沧的助手我知道,有美国人的关系我也知道。老站长,他跟国防部调查组可没关系,这个方大队长为什么叫我们放人?”

“方家跟何家是世交。”马汉山依然耐着性子,但语气已经加重了些,“只要他不是共产党,看在方行长的面子,也要放人。”

王蒲忱其实心里已经闪过了无数念头,方孟敖的出现有些出乎意料,马汉山来说情更是匪夷所思,倘若能够这样就把梁经纶放了,倒是真解了自己的难题。关键是必须报告建丰。

“老站长。”王蒲忱今天的态度有些不冷不热,“梁经纶不是我们抓的。”

马汉山:“人都在里面,怎么不是我们抓的?”

王蒲忱:“是陈继承总司令亲自下令抓的。我不能放人。”

马汉山眼珠子开始不停地转动了,回头望了一眼方孟敖,又转望向王蒲忱:“我知道。陈总司令下令抓人,也不会点名说要抓谁。放个把人我们还能做主。”

“这个梁经纶正是陈总司令点名抓的。”王蒲忱望马汉山时目光闪烁起来,声音低而暧昧,“就因为他们闹得太不像话,还扣了您,陈总司令认定是共产党在背后煽动,这才点名抓了梁经纶。马局长,您真不应该带他来放人哪。”

马汉山这一下怔在那里,但很快便大声说道:“那你就请示一下陈总司令。总之,没有证据证实他是共产党,就把人放了。”

这话显然是说给方孟敖听的,方孟敖当然听到了,向他们走了过去,同时向王蒲忱伸出了手。

这是握手的姿态,王蒲忱不得不也伸出了手。

一只手指又细又长的手,一只骨节崚嶒的大手!

马汉山望见这两只手,露出了孩童般好奇的神色,又望了一眼二人,又望向那两只手,竟似浑然忘却了身上还有那么多事。

方孟敖的手掌将王蒲忱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就像握住一把小葱。

王蒲忱立刻敏感地察觉到了,自己不能抽手,因刚有想抽手回来的念头,对方便紧了一分,自己的手被对方握住了。

紧接着马汉山也有了感觉,方孟敖握王蒲忱用的是左手,右手已经挽住了自己的一条手臂。

一个军统的前任站长,一个军统的现任站长,都在方孟敖亲热的掌握之中了。

方孟敖:“王站长可以打电话请示,马局长带我去先看看人。”

两边的长官都进去了,两边的长官都没有发话,郑营长那一排青年军留在了院内,军统们也都留在了院内。

郑营长这时走近那个执行组长:“门卫的电话可以打专线吗?”

执行组长:“可以。”

郑营长:“快带我去。”

顾维钧宅曾可达住处。

“怎么这个时候才打电话报告!”曾可达严厉地喝问。

那边是郑营长的声音:“一路上都没有电话,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听好了!”曾可达打断了他,“保护他和梁教授的安全,尽量不要跟军统的人发生冲突。”

不再等对方回话,曾可达一只手已经按断了这个电话,紧接着拨号。

“王秘书吗?这边又有了新的情况,建丰同志回了吗?”

对方是王秘书的声音:“还没有。”

“王秘书……”对方竟挂断了,曾可达仿佛有了什么感觉,像个弃妇,怔在那里。

西山军统秘密监狱机要室。

“是,建丰同志。”王蒲忱身上那种斯文气质连同病态都消失了许多,深层的像是斗志其实是杀气显露了出来,“蒲忱能理解你的苦心,用人要疑,疑人也要用。用方孟敖本来就是一步险棋,这个人我今天领教了,没有别的,就是曾文正公说过的‘死士’!死士可用,关键是为我所用。我的理解是否正确,请建丰同志教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