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兵败如山倒(上)(第18/19页)

这时我仍在和杜聿明谈话,我又向邱司令官问好,我们未见过面,他很风趣的说:「请你告诉后方朋友,我们不会有危险,请你看看我的火力,在你机头的西南方有个村庄,那裏可能是共匪的一个纵队部,在十分钟内教它全毁。」

他说完话,陈官庄的大砲开火了,看不见炮弹,祇看邱清泉所说的那个村庄,全被砲烟盖上了,等十分钟之后,这个村庄已成了瓦砾场,我在飞机上用无线电话向他贺喜报捷。

我回头又飞往双堆集,去看黄维兵团,他们在涡河边上也佔领了好大一片阵地,可是气势没有陈官庄的雄壮和安祥,双堆集阵地裏的官兵们也没有陈官庄阵地裏那股生气和活泼,我和黄维相识是民国廿三、四年间在南昌,所以我也在无线电话裏慰问他,他的粮弹尚充裕,也是无香烟。

回到南京之后,才知道总司令已去了上海,在励志社裏找到黄副总司令,他先夸奖我实事求是的勇敢,其实根本谈不到勇敢,然后他亲自派人準备烟酒,亲自动手和我剪缝绸质小降落伞,又亲自帮我用大量棉花綑好香烟和酒,他大笑说:「我们励志社一向戒烟又戒酒,今天破戒啦!」

记得送给杜聿明和黄维的是每人四条骆驼洋烟、四瓶白兰地洋酒,这真是礼轻情意重。

第二天我又飞到了陈官庄,空中的秩序更乱了,野马式在四周横冲直闯,B-25在六千呎空中等机会投弹,B-24在高空打转转无法投弹直骂街,祇有C-46进入时,大家都能自动让开,看情况地面战事一定非常紧急,正当我把小降落伞投下去的时候,两架蚊式轰炸机由我机肚皮底下飞过去,好险!

我在无线电话裏也叫不到杜聿明了。

我再飞到双堆集的时候,黄维的阵地已经萎缩了一多半儿,祇在紧靠涡河的岸上缩成十几平方里的一个圆圈圈,所有官兵都蹲在战壕裏,看不见有人行动和站立,当我投下的降落伞落到靠涡河堤边的一幢房坡上时,也没人去拿,我转了两三个圈子,呼叫了十几分钟,房坡上的烟酒,仍然讽刺的在那裏,呼叫也无人回答,我只好怅然的离开了,往南京飞。

当夜我把情况报告了王老虎,他叹气说:「黄维靠不住了,杜聿明看起来还很稳定。」

就在这时,我给他建议:「我连去了两天,一个共匪也没看见。」老虎说:「他们白天都躲在五公里以外的村子裏睡大觉,夜裏没我们飞机的时候才出来!」

我灵机一动,去教场总站小楼上找空运大队的张光明,研究用八二迫击砲弹装在C-47空运机上,飞到陈官庄四週的十公里範围打圈圈去找共匪的麻烦。

他非常赞成,他亲自带领军械士、机械士,把飞机裏铺上滚板,把四发砲弹装成一箱,有百多箱砲弹都平放在飞机裏的滚板上,早饭后我们起飞了,他亲自驾驶,我管投弹,我们的信号是机舱裏的一盏红灯,如前后谁发现地面有好目标就按开红灯,立刻用脚蹬下一箱砲弹。

我们在三千呎高度,很安全,对地面也能看的很清楚,绕第一圈时候,毫无发现,绕第二圈时,首先在一个大农庄裏发现了揹枪的匪兵,我按了红嬁,张光明又飞回来,我蹬下四箱砲弹,想不到十六发砲弹的威力真不小,那个小农庄炸平了,匪兵只有三个人跑走了。

这一炸不要紧,匪兵都慌了,纷纷出屋逃躲,张光明哈哈大笑,「他奶奶的,我们比B-24、B-25、和蚊式都来劲儿啊!」

杜聿明决心同邱兵团共存亡

打仗不能全靠制式战法,要按情理多动脑筋多变化,从这一次的成就,C-47也派上了用处。

讲运气是迷信,但这段时期的天气我们太不利了,祇要能有三五天好太阳,地面稍为乾爽一些,我们重装备的邱兵团本身的力量就可以冲出重围,可是天气始终和我们作对。

为了空军兵力太大,空中秩序的维持,以及陆空联络,和传递领袖蒋公的指示,空军老牌勇将二期毕业生,当时为空军总部作战署副署长董明德将军,自告奋勇,乘弗力特小飞机到陈官庄落地,当他落地时,匪砲立即猛轰临时小跑道,飞机打坏了,幸而董明德和驾驶人无伤。

事后据董明德说:「领袖已知大势不可为,要杜聿明坐小飞机回南京,杜则决意同邱兵团共存亡,以示效忠领袖。」董明德说陈官庄的情形:「真想不到,在陈官庄裏的香烟成了宝贝,一支香烟十几个人轮流吸,吸一口一块大头。」

他又笑着骂我:「你哥儿们真害人,你空投的大饼麻袋压死了好多人!」过后他才透露实情,二三十万人靠空投食物,当然不会满足,因之很多饿急了的民众,每有空投飞机临空,就不顾死活的往空投场裏冲、抢,都是这样被压死的,说来真惨,这也是因为天气太坏,有很多天无法飞行运补才造成了饑饿的现象,也给了共匪猖獗的机会!

在这同时,统帅部为了挽救黄维兵团,又把胡琏送入双堆集。

可惜大厦将倾,救已不及,陈官庄、双堆集,终于先后陷落了,两个大兵团也瓦解了,南京真的动摇了,李宗仁这班狗东西更振振有词了,这时不是和谈,他们要订城下盟,有些人要卖身投靠,蒋公黯然下野,去了溪口,李宗仁成了代总统,于是危机重重的政府,事实上成了群龙无首,汤恩伯在上海、何应钦仍在南京、白崇禧在武汉,各总部也多迁离南京,有一天郭总司令又找我,说了很多勉励的话,最后要我留守南京,因为总部即迁上海,但支援前线的运补中心还在南京,他下了一张字条,派我为南京区指挥官。

这也等于是临危受命,我不能说不干,但我要求各署派一位少将级的副署长或司长留在南京,他们不能推三阻四的说请示、考虑,一定要负责,我才能接受命令。可敬的总司令满口答应,我再无言推诿了。

在此之前,杜聿明、黄维崩溃之后,领袖立刻着手重整军力,据我所知,刘廉一与赵霞,就同时受命另组两个新军,同时又命由双堆集突围的胡琏,再重组十二兵团,此外我不知道的更多,如果李宗仁等不逼领袖下野,国事仍有可为,蒋公深得民心,又洞悉军事,岂能让共军轻渡长江!

领袖下野之后,李宗仁祇知投降谈和,此外一筹莫展,幸有刘玉章的五十二军填补了空隙,李运城率一个师守住了明光,我夜间乘飞机巡视前线时,由蚌埠以南,数百里漫山野火,如非李运城这种骁将,吓也吓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