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兵败如山倒(上)(第17/19页)
我国有句极为要不得的俗语:「祇扫自己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国军对共匪作战就少了合作支援的精神,尤其有些话谁也不肯公閞的讲,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必须认真的检讨过去,研究现在,才能创造美丽的未来。
就在空运伤兵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到了明故宫机场(为了方便不妨碍作战飞机,改在明故宫机场),恰巧遇见了中央日报记者,他很会讲话,首先捧我在抗战时期所写的空战文章,然后诱我谈论战局与空运伤兵以及劳军活动,我当时也是一时冲动,幸对战局不甚了解,避而不谈,对慰劳总会的活动却作了无情的批评。
想不到第二天他在中央日报写了三千字一大篇,被黄仁霖副总司令看见了,责我不该随便发言,恰巧政工局长邓文仪将军电话找我,电话找到黄副总司令办公室,他脸色有些变了:「看吧,你闯祸啦!」
我坦然的说:「我自认于心无愧,顶多不干。」接了电话,邓局长很客气,邀我到他家吃晚饭,我硬着头皮答应了,硬着头皮晚间去赴邀,黄副总司令很不放心,叫我「不要再乱讲啦」!
到了邓公馆之后,邓局长亲自出迎,亲切握手,我安了心,进屋后又介绍一位长者,老人家是慰劳总会会长居正院长,这回我发窘了,但青年人嘴硬,又不肯为新闻道歉,还是居院长先开口:「我看见中央日报了,你批评的非常正确,我已先和邓局长研究过了,今后如何劳军,如何活动,慰劳总会听你的吩咐⋯⋯」。
杜聿明携带难民行军贻误了战机
这又是一付重担子丢到我肩上,比骂我还沉重,可是年轻人的可贵处就是有勇气,我立刻答应了。
于是居院长、邓局长都很高兴,这顿晚饭也就吃得很有意义。回去报告了黄副总司令,他也是大出意外。
这时我是属于特勤署的服务司,但所管的事工已大大的超过了特勤署,黄副总司令兼署长,在这样状况下,他也只有全力支持我了。
徐州的主将换了能征惯战的杜聿明将军,我们相识于二十二年冬的北平,胜利后在北平、东北,我们交往更多,我真想飞徐州去看他,正想向总司令请示时,总司令告诉我,「杜聿明已决定向南突围了」!
我大大的吃惊了,我报告总司令:「千万不能突围呀,徐州有飞机场可供空中运补,徐州有即设阵地,可攻可守,徐州有一二十万民众,还有储存物资,要是突围之后,什么都没有了,这是自走毁灭之路呀!」
我几乎流出了眼泪,总司令叹口气,「晚了,一切都晚了,杜聿明已经放弃了徐州,身后还带了一二十万民众。」
我跺脚说:「糟啦,这正是当年刘备失败的老路啊!」
现在我们回头谈谈南京大教场的空军作战情形。
空军副总司令老虎将军王叔铭,是总统蒋公的忠实学生,也是杜聿明的同期同学,更是好朋友,杜聿明的突围,在公在私,他都要全力支援,他不分日夜的在大教场指挥所裏督导作战,更常自驾B-25到阵地上空侦查,和杜聿明陆空通话,回来就详细的报告蒋公。
空军当时驻在大教场的战斗部队,有B-24重轰炸机大队,蚊式轰炸队,B-25轰炸队,和P-47,P-51等驱逐队,还有一个侦查队,实力非常雄厚。
杜聿明带着庞大的部队,冲出之后,即受到了共匪的截击,他一面夺路作战,同时还要掩护一二十万民众的安全,自以无敌铁牛军着称邱清泉兵团的装备多,民众的东西更多,他们拖拖拉拉的前进,根本违背了突围作战轻简快捷,猛冲,猛打,猛进的原则。
大兵团分散了,只剩下邱兵团拥着杜聿明,带着民众,在风雪严寒中到了陈官庄,再也走不动了。
更不幸的是由驻马店、信阳来的黄维兵团,也被共匪围在双堆集。
这一来平静的南京动摇了,再加上匪谍造谣,更坏的是李宗仁这一批内奸作祟,南京已是惶惶不安了。
老虎将军王叔铭日夜不眠,我也以大部时间放在大教场,飞机不停的起飞降落,招待所裏灯火通明,经常有一两百人在饮食,有些飞机落地加油挂弹之后,立刻又起飞,这些忠勇的飞将军们宁愿饿着肚皮再出任务,我由上海运来的牛肉与饼乾罐头派上了用处。
我又有了新任务,在大风雪中,困在陈官庄的杜聿明没有吃的了,于是我接洽空运机空投大米到陈官庄去。
王老虎由陈官庄上空回来啦,杜聿明告诉他──有米无柴也不能作饭──于是我发动慰劳总会的人,整夜守住各饮食店,把所有的大饼、烧饼、馒头,都买下来,送到明故宫机场,空投陈官庄,同时接洽所有店家,大量製造馅饼、馒头、麵包。每天继续空投,十几万军队,一二十万民众,只靠空投供应食物。我这个不知愁难的楞头青也感到大不易了,但是我不灰心,不让陈官庄挨饿。
为了了解前方情形,我要了一架C-47,单人飞往陈官庄,用无线电话叫通了杜长官,我先向他问好,然后问他最需要什么。
他说:「谢谢您,王副总司令告诉我,都是你在南京为我们準备吃的,老弟辛苦啦,这裏最缺的是香烟,酒更谈不到了。」
空军运输机改装成轰炸机
我再低飞到两百呎,在陈官庄上空盘旋,发现阵地很完整,阵地裏的十几个小村落也都完整,只是树木都不见了(都被砍作柴烧了),官兵们都在阵地裏,态度却很安定,处处都有人向飞机招手,在东北角的一个小村中,还在人在野地裏推磨磨东西,看样子陈官庄并不严重,祇要杜聿明肯突围,一定不会有大问题。
耳机中非常吵杂,最初是野马式机的声音,对我说的──C-47快离开,我们要下去扫射投弹啦。
接着是C-46的声音,他对我说、对野马说、也向地面说:「C-47离开,我们要投大饼了,野马不要下去,你妨碍了我的航路,地面注意,教民众躲开,不要被大饼口袋砸死啦!」
B-24也发话了──B-25和蚊式躲开,我们要进入投弹了。
儘管他们吼叫,我飞的太低,什么也看不见,原因是所有飞机都在上边,投弹扫射又在陈官庄阵地之外,我仅能看见的一幕,即是最伤心的镜头,C-46空投落地的大饼麻袋,像炸弹似的落在陈官庄阵地裏,我看不见落地后的详情,但看见有很多民众为抢大饼麻袋,被砸倒再也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