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兵败如山倒(上)(第15/19页)
中苏交涉失败后,公权先生返回重庆。至苏军撤出东北,国军进佔松花江以南地区,张先生奉命于三十五年五月重返瀋阳,主持东北经济复员重建事宜。这时瀋阳已为东北军政中心,进入东北国军数达五十万,军需供应,极为沉重,复以东北币制紊乱,伪满币、红军票、法币,平流并用,益增经济建设之困扰。张先生有鑒于此,首先着手整顿币制。他向中央建议,发行东北流通券,兑收原有各种纸币,以统一币制。为此,他又成立东北生产局及房地产管理局,分别接收管理各项轻工业(重工业由中央各部接收)及日人与伪满官吏之房产,作为流通券之发行準备基金。这项措施对于维持东北经济稳定,发挥相当大的作用;同时,这种困难的工作,若非公权先生这样深谙财政经济之学理,并与中央有良好关係者主持,恐是无法成功的。
另一方面,公权先生又将东北生产之黄豆,向农民价购,运销关内,以所得价款购进米麵,以供军需民用。这些措施,虽遭到许多人批评,但他殚精竭虑,一心一意只为国家利益着想,将个人毁誉置之度外,力行不挫。当时我正担任瀋阳市长,为平抑不断上涨的物价,镇日奔波,因须与张先生的经济措施密切配合,故几乎每天都要与他见面商议。见面既繁,对他的所作所为有极深刻的认识,也从他学到许多宝贵的处事经验。
至三十六年一月,公权先生离开东北,至南京担任中央银行总裁,旋赴澳洲,再转美国定居。他一生虽均从事财经工作,并无蓄藏,后在美国史坦福大学教书,维持清苦生活。其后台湾大学经济研究所曾请他暑假回国担任该所博士班客座教授,因而曾数度来台。他每次回来,我都陪他到中南部各地游览,彼此畅叙往事,不胜感慨。民国六十七年在美去世,享年九十一岁。
(本文摘自《董文琦先生访问纪录》,由台北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印行)
徐蚌会战与首都沦陷
刘毅夫[5]
在一个阴冷的早晨,联勤总部通知各单位主官,到鼓楼的总部会议室开会,我还是第一次参这种规模盛大而庄严的会议,会场中都是上中将高级长官,像我这样的小少将足有一两百。
会议开始后,郭忏总司令就宣布了此次会议的目标,他说:「统帅部已决定在徐州与共匪决战,这是一次有决定性的大会战⋯⋯」,他的话说了有半个多小时。多数是数目字,我真钦佩他记忆力之强,对后勤补给,支配得清清楚楚。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在业务上的致词。我对他明智与果断,非常敬服,并且有些惊异。
兵慌马乱还有人告黑状
他致词完毕之后,当即分配执行任务,如:「蚌埠存粮十万包,抽五万包即运徐州,由芜湖存粮中抽五万包运蚌埠补足」、「运襄樊的冬服二万七千套,改运徐州⋯⋯」,他一连串先说了三十分钟的数目字。都分配得清清楚楚。因此也引起了我心中的一段构想。
当总司令说完之后,他又问「诸位还有什么意见」?
官越大的人越懂得沉默,官当久了也懂得藏拙,祇有我这个新官、小官、毛头小伙子沉不住气,站起来说:「报告总司令,如果决定在徐蚌一带会战,我们必须动用两个铁道兵团,先把铁路修通,同时动用两个工兵团,把公路修通,使徐蚌地带能与南京交通畅通无阻,前方能得后方的充份补给,然后才能⋯⋯」
我话还未报告完,不知道是那位长官厉声申斥,「这裏没你说话的地方⋯⋯」
幸而何世礼副总司令发言主持公道,他说「刘司长的话不无理由,值得考虑。」
我本来被辱得面红耳赤,很想摘下领章上的一颗星,辞官不干,经何副总司令一说,气又平了,这时运输署长赵桂森中将坐我前边,他满面笑容的回头安慰我,也带鼓励的意味说:「你的建议很正确,长官们应该考虑的。」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如此大型会议,从此是徐庶进曹营,再也不敢发言,学乖了。
徐蚌会战逐渐展开,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到了南京,联勤总部裏的情形好像比前方还紧张,我非常钦佩郭总司令的干劲儿。
我奉命到徐州去视察战场的需要,当即向空总申请了一架专机,带了有关人员飞到了徐州,到徐州后,使我大为吃惊,也大为洩气,这不像是一个指挥大军会战的后方城市,秩序紊乱,人心惶惶,晋谒绥署主任刘峙将军,他虽然仍是面团团的满脸笑容,但笑容裏掩不住烦燥的阴影。幸而我遇见了英气勃勃的蒋纬国将军,我们才能吃到一顿晚饭,饭后即準备乘原机夜航返京,起飞前我徵求自告奋勇的几位青年人,留徐州工作,想不到竟而永远也见不到他们了,每想此事,心就难过,最难过的是把他们的名字都忘记了,这是带兵者的很大错着。
我由徐州回来之后,晋谒郭总司令,报告了徐州见闻,他听了很沉着的不加批评,只问我:「你报告黄副总司令(仁霖)没有」?
我第二天上午看见了黄副总司令,他永远是非常兴奋的满脸含笑,他是总统蒋公的忠实信徒,凡事祇知努力前进,从不退缩,他对任何严重的事也不会紧张,他轻轻鬆鬆的给我一件新任务:「徐蚌会战展开之后,我们要在这几个月裏运二十万新兵到前方去,同时估计前方可能有两万到五万伤兵要下来,这项重要工作交给你了,运输署和军医署会配合你。」
这可是一件不寻常的大任务,都怪我经验不够,又年轻,一口答应了,终于自找苦吃。
有了这项新任务,我立刻展开了布署,想不想竟而有人眼红,背后告黑状,郭总司令派监察处「严查」,我仍然亳无警觉的日夜傻干,有一天监察处邓处长(少将现在台)找我谈话,他是一位国军中很公正的将领,我们过去除在会议室中见过面之后,亳无交往,他忽然亲切的与我握手说:「真想不到,难为你,有人告了你二十多条,我派陈监察官(陈铸上校现在台)带人考察了二十多天,人家告你的二十多条,不但没有过错,而且都是你针对现实工作最恰当的措施,我们据实报告了总司令之后,他非常高兴,要立刻见你,我陪你进去。」
总司令与我也是亳无渊源,他祇是根据邓处长的报告召见我,夸奖一番之后,又端相我一阵,忽然祥和的说:「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我会支持你,好好的作,将来有更重要的工作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