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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对外貌很感兴趣,这不仅包括一个人的打扮或服装,还包括他从事私生活的方式。丹尼尔不是一个清教徒式的人物。即使《纽约时报》的全部职员都追求着各种各样的快乐,性的或别的什么,他也不怎么介意。但一件事情如何表现,对他来说经常就像它实际的状况那样有意义。这种态度影响了他的一生——他做过的事情,他做事情的方式,他对人们和地方的反应,他对物品的口味,他对女人的选择,不管这女人是妻子、情人还是秘书。甚至他的办公室也反映出这一点:这个房间是英格兰传统风格的,35英尺[注:1英尺约等于0.3048米。]长,18英尺宽,装饰着加衬的条纹帷幕,地面通过一块蓝黑色的花呢小地毯而连接起来,掩饰了通往排字间走道上的沾着墨水的脚印。房间的前面是一个椭圆形的胡桃木会议桌,周围是18把英格兰银行风格的椅子,是模仿一把曾属于阿道夫·奥克斯的椅子做的。在房间的后部,来访者需走很长一段距离,才能抵达丹尼尔的大桌子和他的黑色皮椅。据装饰家说,这椅子是特制的,因为它能把丹尼尔衣服上的皱褶减少到最低程度。
桌子的右边是一扇门,通向一个充满个人情趣的小起居室,墙壁上挂着巨大的照片,记录了克利夫顿·丹尼尔和妻子在白宫得到林登·约翰逊、哈里·杜鲁门、约翰·肯尼迪接见的情景——这些照片只是丹尼尔夫妇拥有的许多同类照片中的样板,其中一些模糊不清,是杰奎琳·肯尼迪拍的。在这个小房间后面是一间浴室,还有一个小厨房和吧台。在小厨房的墙上是招贴画,显示丹尼尔作为《纽约时报》记者曾工作过的国家,如英格兰、埃及、西德、苏联。在这个小房间里,还有其他一些个人的纪念品。但在丹尼尔办公室的大房间里却没有什么是明显个人的东西。这个房间里的一切东西都反映着这个机构,这里微妙地洋溢着丹尼尔的品位。一边墙上是最近在《纽约时报》上发表的并且引起丹尼尔注意的新闻图片,它们被加框放大,并定期更换。在丹尼尔桌子后面的书柜里码放的是许多由《纽约时报》的人写作或编辑的书籍。当这些人到他的办公室时,他们的眼睛总是迅速地浏览一下这些书柜,希望看到他们的书最近被他仔细阅读过。书柜的左边悬挂着报社业主的照片,这些业主在这个世纪里领导过这家报纸,有奥克斯和他的三位继承人。在右边,是四位人士的照片,这些人在他之前担任过主编,这些人代表了他们的时代,并且描写了他们的时代。
第一张照片是卡尔·范安达的。他于1904年被奥克斯任命为主编,是从《纽约太阳报》(New York Sun)挖过来的。范安达在《巴尔的摩太阳报》(Baltimore Sun)和他的家乡俄亥俄州的一些小报度过不平凡的几年后,于1888年进入了《纽约太阳报》。范安达在这幅照片里有着坚强的嘴唇和冷静而暗淡的眼睛。他是一个五官匀称的人,长着高额头,戴着无框眼镜,穿着有高高硬衣领的衣服,佩戴着一个镶有珍珠的领带夹。他看起来像是一个陌生的、不顾人情的人。这个时期《纽约时报》的一个记者把范安达的样子描述成一种“死光”。当《纽约时报》的一群人请求范安达把作者的名字印在他们的报道上时,他厉声说:“《纽约时报》不是你们这帮记者的私人名录!”即使他对他的职员来说不是传说中的英雄,但他却得到了很少有主编会得到的尊敬,因为他不仅是一个优秀的报人,而且还是一个学者,一个数学天才,一个科学和逻辑学的研究者。正是他推动了《纽约时报》扩大对极地考察和航空事业伟大功绩的采访,为报纸在太空时代的形象奠定了基础。他是第一个把爱因斯坦公诸大众的编辑——一次在审查一篇关于爱因斯坦的一次演讲的报道时,他发现这位科学家在一个方程式上犯了错误。范安达读过象形文字学,发表过许多关于重大考古发掘的报道。一天晚上,他用放大镜考察了一个4000年前的埃及墓穴的铭文,发现了一处伪造,这一事实后来被古埃及学家所证实,导致考古学家得出结论:一个年轻的法老,即图坦卡蒙[注:图坦卡蒙(Tutankhamen),古埃及第十八王朝国王,公元前1361—公元前1352年在位。——译者注],乃被一个叫作霍伦海布的军事首领所暗杀。正是范安达驳斥了关于泰坦尼克号不会沉没的断言,在这艘轮船发出紧急求救信号之后杳无音讯时,他推断已经出了事,促使他的手下人员去抓紧报道这次灾难的消息。这是一个世界性的抢先发布新闻的范例。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卡尔·范安达给自己配备了军事地图,查找战斗的线索。他预见了后来的几次战役,提前派记者去那里采访。在这一时期《纽约时报》的新闻报道是无与伦比的。
到1926年,范安达进入了半退休的状态,把更多的时间用于他毕生从事的对数学、天文学和天体演化学的研究上,他在《纽约时报》的位置被他多年的助手弗雷德里克·T.伯查尔所接管。伯查尔是一个好冲动的、敏捷瘦小的英国人,由于他一直保持着英国国民身份,因此没有从奥克斯那里得到完全的主编头衔,但在此后的五年里实际上起着主编的作用。19世纪80年代他在《纽约太阳报》曾是范安达手下得力的工作人员,1905年在范安达的怂恿下加入了《纽约时报》。在新闻编辑部里伯查尔总是戴着一个绿色的眼罩,部分地遮盖住了他的光头,他还留着给人印象深刻的范戴克[注:安东尼·范戴克(Sir Anthony van Dyck,1599—1641),比利时弗拉芒画派画家,是英国国王查理一世时期的英国宫廷首席画家。范戴克式胡须指他画中查理一世的胡须样式。]式的胡须,从丹尼尔办公室里的照片上看,这胡须像是黑色的,实际上它是粉红色的。“老粉红胡子”是伯查尔在新闻编辑部里的绰号,职员们在他周围比和范安达在一起放松多了。伯查尔是更自由的,因为职员们在范安达手下被彻底驯服了。伯查尔不是一个天才,但是更讲人情。他工作努力,坚持他的良师益友的标准。伯查尔经常在他的办公桌边工作到半夜,审阅关于恐怖事件的报道。他上下阅读长条校样,看看有没有排印错误。有时他会整夜都在报社,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睡到大厅的一个小房间里,偶尔有重大事件发生,勤杂工会唤醒他。然后他穿着睡衣、拖鞋和浴衣又出现在《纽约时报》的新闻编辑部里,给他的记者和下属编辑们发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