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冲锋号的吹响(第11/13页)
议会与国王进行斗争,这是欧洲从未出现过的情况。革命清晰而光荣的道路从此开始,注定要在我们的时代[ 指作者所处的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
]完成。双方不断进行谈判,但都不希望有什么结果,他们彼此间的宣告与书信往来现在已不是针对对方,而是与全国人民对话。双方就各种问题进行公开辩论,以争取人民的力量,寻求成功。在辩论中,下列问题先后出现,并经过解释和评论:社会秩序的普遍原则,各种不同的国家制度,自由所享的最基本权利,英格兰的历史、法律和习俗。当议会两党的辩论暂停时,人们可以看到理性和科学所创造的几个月中,双方争相为自己的事业打上合法印记,以寻求人民的支持。在议会开会的时候,英国不愿,甚至根本不曾想到革命。不奉国教的人只想到教会的革命;国人的唯一企求,就是回到法定的秩序,重享古代自由,改革非改不可的弊政。领袖们尽管比常人更大胆,更有眼光,但也不曾形成如此长远的计划,他们不过是被自己所处地位的事态发展驱使前进,勉强满足迫不及待的需要罢了。当人民宣告他们的反抗时,通常使用法律的名义;过去,在取得权利的过程中,英格兰总是认为它不过是在保卫自己的传统。受到大众自发尊重的只有“法律”和“法定秩序”,这种尊重是不允许讨论的。现在却不同了,双方都以“非法”和“标新立异”来指控对方,而且双方都是有道理的。因为一方违犯了王国的古老权利,不肯否定专制的法律;另一方却以尚乏规定的原则为名,要求享有不久前还不为人所知的自由和权利。全国人民都热烈地参加进来,他们比各自的领袖们更加感情冲动,这些感情好像互相矛盾,其实都很真诚。有许多压迫人民的苛政,曾在他们祖先的法律中被谴责过,但未能有效制止;现在他们刚从这些苛政下摆脱出来,就很热心地追求更有效的保障。许多新见解和新思想正在他们脑子里酝酿着,他们决心全力以赴地献身于追求真理的胜利,同时又很尊重旧时的各项制度。他们愿意相信,不但没有什么旧事物会改变,还要恢复古代风俗制度的活力。此时的英格兰刊印了许多小册子,风行于全国各地。其中,关于政治、宗教、历史、新闻、经论无所不谈,此外还有计划、建议,甚至还有骂人的文章,应有尽有,包罗万象,无论什么问题都有人提出来讨论。许多人自愿在各处叫卖,人们争先恐后地买来阅读。在当时的作品和纪事中,占中心位置的本质上是国民主权和国王神赋权利之间的斗争,但常引用法令、法律、传统和风俗,作为争论的唯一合法标准。其实到处都在革命,不过没人敢说出口,人们甚至都不愿说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人心既然如此,议会便在道义上处于虚伪的地位,因为革命原本是由议会发动,而且是为了议会的利益而进行的。议会被迫进行革命,又拒绝承认革命,导致议会的言行互相背弃,反复无常。如果只当作适用于某个时期的原则和措施,那么议会的根本原则是正确的,它所决定的议案也是合法的。但双方都不肯因暂时的合法性而满足,他们都自认为是以永恒真理的名义来驾驭未来。议会不满足于获得统治大权,不仅不将统率民团之权交给国王,还要作为一个重要原则议决。而且规定,国王不得拒绝人民所要求的议案;两院有权宣布什么是法律,而无须经过国王同意。最后还规定,凡申请变更习惯法和现行法令都是可行的,但申请保留旧法的,都应加以拒绝。尽管古代的先例不太确定,但若将这许多通则作为永久性的大众权利,显然和专制政体的历史基础相违背。国王就利用了这点,现在轮到他以旧时英格兰的名义,追溯古代的法律,回顾以往的情况。爱德华·海德仍然住在伦敦,有时他独自一人,有时会同福尔克兰勋爵,起草文章答复议会的各种宣言,秘密送到约克呈与国王。国王又彻夜不眠,亲手抄录,以内阁的名义刊布出来。这些文章写得很有才华,有时说几句讽刺话,如同刀刃一般锋利。其目的在于揭露议会的奸猾手法、矫揉造作,以及违法行为。查理现在已不管国事,因此不存在什么实质上的专制可解除。他把自己的私人意见、独裁希望和最终目的深藏起来,一字不提,转而征引法律来攻击他的敌人,也就是目前执行专制大权的那些人物。国王的出版物产生强烈反响,以致议会竭力禁止。保王党的力量明显增强,不久就变得更加大胆,以自由的名义来反击对手。伦敦市有个富商乔治·贝尼昂,上了一个呈文,反对两院关于民团的法令;3月25日,巡回法庭开庭,肯特的乡绅们递上一个呈文,主张维持君权和主教制度。保王党的小册子议论辛辣,自视甚高,却大受读者欢迎。他们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咒骂下议院议员的领袖。国王的朋友们在两院里神气十足,有些过去不大开口的人,如拉尔夫·霍普顿爵士和赫伯特勋爵,现在也严词斥责对国王不敬的一切言论。许多人以为国王又得势了,开始坚决拥护国王的立场,采取他的主张,不再迟疑不决。议会恐慌起来,他们在群众的颂扬声中成长,怎么能耐心忍受侮辱和轻蔑?为了对付目前面临的新危险,他们只好使用极端的专制,完全禁止言论自由。3月7日,拉尔夫·霍普顿爵士被监禁在伦敦塔里;3月20日,赫伯特勋爵受到斥责和威吓;3月25日,由肯特地方送来的请愿书被摔在桌子底下。克伦威尔报告下议院议员们,这个文件可能会再度呈送上来。此刻,下议院还没有特别注意到克伦威尔,但是他比别人更有才能,更了解革命的意图。
战争迫在眉睫,这是不容置疑的。双方已不能在一个议会厅内共同议事了,每天都有议员离开伦敦。有人因为厌倦或惊慌,回到自己的庄园;有人去别处寻求新的武力,以对抗他们的敌人。多数人来到国王那里,他的全体枢密顾问官和阁臣已经和他在一起了。此时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件,使双方关系走向更加无可挽回的地步。4月23日,国王率领三百名骑兵向赫尔前进,并传信给守将约翰·霍瑟姆爵士把地方交出。霍瑟姆为人懦弱,优柔寡断。他并不十分反对国王,可是由于没有上面的训令,他便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哀求国王暂等,以便他告知议会。查理没有理会,继续前进,上午十一点就兵临城下。前一天晚上,他的儿子詹姆士(即约克公爵)、他的侄儿以及纽波特勋爵,都已混进城。市长和市民们想为国王开城门,霍瑟姆却命令他们各自回家,随即带领几个军官登上城楼。国王亲口令他开城,霍瑟姆双膝跪下,却始终不肯打开城门,无论怎样威吓或引诱他们,都是枉然。对话许久之后,国王暂时退到离城很近的地方。过了一个小时,国王打发人去要求霍瑟姆容他只带二十骑入城,霍瑟姆仍不允许。国王回到城脚下,命人宣布霍瑟姆和他手下的人是反叛,同日写信给议会,要求对这样罪大恶极的行为加以惩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