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8/19页)
李益愤然地道:“所以我对闰英今天的谈话无法忍受,上次她要我接受他们的安排是为了她的父亲,现在又要牺牲你去满足她的父亲。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有父母,别的人都是该死的!”
“爷!我想卢小姐不会这样的。也许她没有认清其中的利害,根本不知道会危及到您的生命。”
“不!她认得很清,她知道我死不了,尽管朝廷对江湖游侠怀有我懔之心。但也不会贸然采取行动,只是会疏远我,把我安在一个既不当事,又无发展的闲位子上,让我一辈子碌碌以终……”
“那卢小姐还不是要陪着您一起受凄凉!”
李益犹有余愤地道:“不错!这一点她倒做得到的,她以为不负我就是报答我了,可是她没有想到,要我一生庸碌以终,比杀了我还要令我难过!”
小红诧然地望着李益,李益笑了一笑,解去了脸上的愤色:“小红!在别人面前,我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之于色的地步,但那是勉强压制着性子,我是个人,人就有七情六欲,而且我也不是圣人。因此我有时总不免要发泄一下。”
小红顿了一顿才道:“爷心里还在恨着卢小姐?”
李益摇摇头:“不!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对我也是一片深情,我为什么要恨她呢?”
“可是爷刚才说的话,以及爷的神情……。”
李益道:“那是我认为她可恶而无知,她要我离开时,居然还不肯说出她老子跟尤浑他们对我的安排,被我问急了,她才无可奈地承认了,但又说朝廷如果不相信我跟江湖人交往会有多大影响,自然也不会认为于老儿是为了怕我勾结江湖人来威胁因而忧急致死。如果朝廷认为有此可能,也会顾忌那些江湖上的朋友会为我出头,不致对我有什么不利的举动。”
“这分析很有道理呀!”
李益苦笑道:“当然有道理。事实上朝廷对黄衫客夫妇能凭一句话,带走了鱼朝恩门下近百名死士这件事,一直耿耿不安,我为朝廷建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却一直未蒙重赏,未尝不是这个缘故,这半年来,我在长安枯守着,尽量不跟黄衫客他们通音讯,也是在避开嫌疑,好容易有了转机,如果朝廷真把于老儿之死,归诸于他们所陈述的理由,我这一辈子就别指望有什么出息了!”
小红默然了,她也不知道如何插嘴,李益道:“可是闰英却顺着她老子劝我走避,而且说她情愿一辈子追随着我淡泊以终,似乎认为她这样就可以补偿我了!”
小红轻叹一声道:“在卢小姐的立场,她只有如此了。”
李益道:“不错!可是她有没有为我想过?我十载寒窗,发奋苦读,难道就为了博一个妻子?我母亲青春丧偶,巴着我这个孤儿,期望着我有朝一日能上青云,以充泉壤,就能以一个好媳妇满足了吗?她一心为她的老子着想。就有权利要我的寡母改弃了一生的希望了吗?”
小红原本是对卢闰英十分同情的,但是在李益这一番振振有词的大道理下,不禁折服了,讷讷地道:“卢小姐也许没想到这么多,她本意绝非如此的。”
李益道:“是的,我知道她还没考虑到这些,而且我也不忍心告诉她这些,那会使她惭愧无地,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可是她这种无知的毛病不改,总有一天会弄得很难收拾的,所以我利用你这个机会发作一下,也让她以后多事反省,凡事要为别人想一想,她有父母,别人也有父母。”
小红忙道:“爷走了之后,雅萍也劝过她很多话,现在她已经明白了不少!”
李益道:“她最好是想明白,否则她只有另外再去攀一门亲事,我李十郎不能为了一个老婆而忘了自己姓李,而她却必须记住她不是永远姓卢的。”
小红脸现忧色道:“爷!您对卢大人的成见这么深?”
李益笑着摇头道:“那倒不是,我姨丈对我虽然有欠道义,那是官场上的通病,见利力争,遇过则推,在几个人里面,我的官最小,见不到皇帝亲自辩解,何况又是直接当事者,他们往我身上推是很正常的,可恨的是他们所奏报的理由,却是要置我于不复之境,尤浑与杜子明跟我并无冤仇,只是因为我替他筹划的一些公务对那两个人不利,才要利用那个机会排挤我,但对别人不利就是对他有利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会同意,这个人之庸弱可知。”
小红道:“我看卢大人似乎不像那样一个人!”
李益微笑道:“有些人从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尤其是那些出身膏梁,夤缘而仕进的大员们,一生惯使顺风船,经不起一点风浪,也没有一点担待的魄力,平常看他端足架子,确是颇具威严,但是一点小变故。就慌了手脚,说句笑话,他跟王阁老一连两天出了朝就上你这儿来,是为了避难。”
小红笑了起来道:“我也觉得奇怪,这两位当朝极品的大员,怎么会有那么多闲功夫,在我这儿一待就是一整天,昨天是过了午来的,今天来得更早,他们避什么?”
“杜子明与尤浑整我不成,被我反锄一把,由现任上刷了下来,却又不肯罢休,捏住了他们的把柄,要他们设法维持原职,否则就要揭举他们,拖着一起下水,他们两个人没办法,家里待不住,衙门里也不敢久留,只好躲到你这儿来,然后又去求我想办法。”
“想出办法了没有?”
“自然想出来了,我这临时外调委员就是为他们去补漏的,更因为这一趟外行很麻烦,我才要带你一起走。所以你想想,对我姨丈这样的人,我会有什么成见呢?只是无法对他尊敬得起来而已,更因为他是如此一个庸夫,我才不能让你跟着他去,那对你是一种冒渎!”
小红感激地道:“爷把贱妾看得太重了。”
李益趁机握住了她的手腕:“不!小红,前一度邂逅,我就看出你清而不俗,娟而不媚,不应置身于风尘之中,只是后来的事情实在太忙,抽不出空来看你,再次相见,感卿一片深情,我更舍不得把你丢开了,不要说是我的岳父,就是当今圣上要征召你入官,我也要拚命力争的!”
小红一笑道:“爷过爱了,贱妾没有这么好的命,不过爷的第二句话倒是使贱妾感到好奇了,假如真是朝廷要征召我进宫去,爷又用什么方法把我争出来呢?”
李益道:“道不行乘搓浮于海,圣人早有明教。”
小红道:“爷岂不是要改弃大好前程了?”
李益发现自己的话吹得脱了边,小红是个很冷静的女孩子,不是花言巧语所能迷得住的,更不是那种为甜言蜜语迷昏头的女子,但话已经说出了口,只有撑到底:“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