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7/19页)

李益道:“你又何必太谦,如果你也是公孙大娘门下,贾大姊与你不过是同门而已,我认识她的时候。她也是刚从公孙大娘那儿学剑归来。”

小红一笑道:“爷弄错了吧,大娘说她的剑术成之于闭门自修,灵巧变化有余而犀利不足,那是缺少实际搏斗所致,言下对贾女侠极为推崇。”

“不会错!我在瓜州渡头,先邂逅黄衫客,继而认识了贾大姊,她刚从公孙大娘处学剑归来。”

“那一定是她自谦,她是去论剑,而不是去学剑的,她与大娘私交颇笃,每隔上三五年,总会去盘桓聚首一两个月,互相切磋交换心得,她把闯汤江湖所得的一些奇妙招式,提供出来,跟大娘研究后,另成一套新的风格,她固然在大娘处得到点好处,但大娘受益更多,因为她年岁比大娘小得多,故而自谦去学剑,其实是大娘向她学的多,由此更可见她的谦冲胸怀了。”

李益的确没想到这些,笑了笑道:“我对剑道本就不通,只不过有幸认识了当今约两位大名家而已,对江湖上的事更为隔膜,更可笑的是居然有人在江湖上传说我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技击高手。”

小红道:“确有此说,而且言者凿凿,所以妾身对卢小姐的托付深感不解,她要妾身保护爷的安全,其实爷的成就,应该胜过妾身多矣!”

李益一笑道:“我只是略习弓马,粗晓技击,你信不信?”

小红道:“妾身相信,世家子弟除文事外兼修武艺,为两样主要的功课,五陵年少,谁都能盘马弯弓,来得几下子,但是爷似乎技不至此,妾身在长安市上落籍时,间或有同门姊妹来访,对爷也颇为推崇,说爷曾经剑殪当世第一名家栖霞二圣中的青云子,可有这回事?”

李益道:“有的,但是传闻有同音之讹。”

“莫非是另外一个与爷名讳同音的侠士?”

“那倒不是,青云子确是殪于我的手下,我是以箭殪之,乃弓箭之箭,不是刀剑之剑。”

“以箭射杀青云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不错!没有人认为可能,但我的的确确是一箭贯喉,把他从空中射落地下,既不是暗算偷袭;也不是巧合,而是我凭真功夫把他射下来,也因为这个缘故。使我对技击的看法有个新的观念。”

“技击之道在于心而不在技,勤练不娴,九分在养其心,一分在娴其技,所谓名家,不是其技艺能超凡入圣,而是其临敌之从容镇定及修养之深浅……”

这一谈开了头,使李益的兴趣来了,滔滔不绝,先从瓜州渡头的那一场硬战开始。谈到他从容毙敌时的心理状况来引证他对武技一道的看法,然后才得意地道:“我对于武艺并没有下多大的功夫,思考的时间比练的时间多,但是在同族子弟竞赛搏技时,我经常能击败族中的好手,临阵时,我不轻易出剑,总是抱剑静守,我的精神不是放在自己的剑上,而放在对方的剑上,静观其变化,闪避其锋锐。然后在对方劲力衰竭,势力用尽之际,任意一挥,都可以致果克敌,因为有了这种经验。所以那天我并不慌,持弓以待,等到对方凌空气击,举剑而未发之际,一箭射出,时间拿捏得极准……”

小红钦佩地道:“爷虽然不精武事,却已能深体剑道之精华,人练剑一生,无非就是在抓住这一点时机,如何攻敌之所虚。”

李益笑道:“我觉得那是浪费时间,要去找对方的虚处太费事了,只要保持一个距离,让对方来主动攻击我,其虚处自现。”

他拿起茶壶,把面前的茶杯倒满,倒到后来。他很小心,使茶水高出杯面一点点而不溢出,然后放下茶壶笑道:“这是最盈实的时候,但是不能动,只要稍微一动,里面的水就会溢出来,也就是它虚的时候,所以虚实之道,乃在动静之间耳,正因为有了这个经验,第二次在汾阳王府诛杀鱼朝恩。我还是敢毅然任之,技击最精者是黄衫客与贾仙儿,他们两人合手联系,略优于鱼朝恩,但是尚不足以诛之,可是鱼朝恩却是死在武功最差的贾飞之手,我要贾飞持巨网守在厅门外,鱼朝恩出来时,迎头一网撒下去,牢牢地把他罩住了!”

小红敬服地道:“爷持此一念,天下高手都不足为敌矣,那里还用得着妾身保护呢?”

李益道:“我不怕高手,却怕庸手,我这套办法对付高手有效,遇上个莽汉就完全没用了。”

小红道:“怎么会呢,庸手一定会暴露更多的缺点,爷也有更多的机会趁其虚而击之。”

“是的,但是有一点你没注意,技高者必傲,都是独来独往,不屑与人联手合击。专心对付一个人,我可以找到虚处,但莽汉则不然,他们知道自己不行,两三个人一哄而上,顾了东,顾不了西,那时就需要你这种学过武功的人去对付了。”

小红道:“爷此去会遇上危险吗?”

李益道:“很可能,因为那些地区都是经过战乱的穷乡僻壤,民风骠悍而贫者众,我此去虽是监督工程;但不像别的官儿要克得紧紧的,每一个钱都要切切实实地花掉,有时还得往外贴私囊。一般不明内情的人,不知道我带了多少钱去,难免有几个会生盗心。所以我不得不小心一点。”

小红不禁忧形于色道:“妾身虽略谙技击,但能力有限,爷若全指望着妾身,那就太危险了!”

“我也不会全指望着你,我自己也还会几手,何况当地官府也会派军卒护卫,怕的是突如其来。措手不及,因此才要一个耳目灵敏的人在身边,万一遇警,只要能支持一会儿,或是能奋战突围去召唤援手就行了。”

“妾身本来还以为是防备一二小毛贼,所以才满口答应了下来,假如有这种危险性,妾身就职责太重了,爷你还是多加谨慎,黄衫客,贾仙儿交游满天下,每个地方的江湖豪杰都跟他们有交情,你不妨找几个有点名气的江湖人,以你跟黄衫客交情,请他们帮忙是应该没问题的。”

李益道:“不行,如果我准备用这个方法,就无须你随行了,今后我必须断绝江湖上的交往。”

“为什么?他们对爷很尊敬的。”

李益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就为了这个,差点丢了我的脑袋,要不是我自己把持得好,早就被他们陷于万劫不复之境了!”

“这……是怎么说呢?”

于是李益说出了卢方的背义,在李益的潜意识中,本就深藏着一股怨忿,所以只要遇见一个可以谈话的对象,他总是自然而然地要抖出来。

“这位老大人也真是的,怎么如此的昏庸胡涂呢,为了自己的前程,连女婿都可以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