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第15/17页)

“你是说你不准备娶我?”伊莎贝尔问。小亡骇得目瞪口呆。

“娶你?”

“父亲带你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她说,“毕竟,他根本不需要什么学徒。”

“所以他才那么戳我、挤眼睛,还老说什么总有一天孩子这些都是你的?”小亡问,“我一直装着没发现。我现在谁也不想娶。”公主的样子在他心头一闪而过,他补充道,“反正肯定不是你,没有不敬的意思。”

“就算碟形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她甜蜜地说。

这话让小亡很受伤。不想娶一个人是一回事,可听到人家说不想嫁给你就完全是另外一码事了。

他们踏上死神的黑色草坪,小亡说:“至少我看上去不像是躲在衣柜里吃了好多年油炸面包圈的样子。”

“至少我走路的时候一条腿里看起来只有一个膝盖。”

“我的眼睛长得可不像两个黏趴趴的荷包蛋。”

伊莎贝尔点点头,“但另一方面,我的耳朵可不像是枯死的树上长出来的东西。黏趴趴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就像阿尔波特弄的那种蛋。”

“蛋白稀稀地流来流去,里头还有好多黏糊糊、一团一团的东西?”

“没错。”

“是个不错的字眼。”她若有所思地承认,“可是,我的头发,我必须指出,一点不像你那种可以用来刷厕所的东西。”

“当然,可我的也不像一只湿淋淋的刺猬。”

“请注意,我的胸部可不像个装在湿纸袋里头的烤面包架。”

小亡瞟了瞟伊莎贝尔的裙子,里头的婴儿肥分给两只小狗仔都绰绰有余。他把舌头上的反驳咽了下去。

“但我的眉毛也不像一对交配的毛毛虫。”他胡乱诌上一句。

“这倒是真的。但是,我提醒你,我的腿至少可以在门口挡住一只猪。”

“呃——?”

“不是罗圈腿。”她解释道。

“啊。”

他们从百合之中穿过,一时都找不出什么话讲。最后,伊莎贝尔转身面对小亡,伸出一只手。他满心感激,默默地跟她握了握。

“够了?”她问。

“差不多。”

“很好。我们显然不该结婚,哪怕只是为了子孙后代着想。”

小亡点点头。

几片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篱中间有条石凳,他们过去坐下。在花园的这个角落里,死神弄了个水塘,一头石狮子呕出冰冷的山泉,流进塘里,养出好些肥肥胖胖的白色鲤鱼。它们有的潜伏在水底,有的从柔美的睡莲间探出脑袋。

“我们该带点儿面包屑过来。”小亡选择了一个完全没有争议的话题,显示出十足的绅士风度。

“你知道,他从没上这儿来过。”伊莎贝尔的眼睛望着鲤鱼,“弄这个只是为了给我找点乐子。”

“没起作用?”

“它不是真的。”她说,“这儿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不真是。他喜欢装成人类的样子,没别的。眼下他特别努力,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我想你对他有些影响。知道吗,他还试着学过五弦琴呢。”

“在我看来他更像是玩管风琴的类型。”

“他完全摸不着门路。”伊莎贝尔充耳不闻地继续说道,“他不会创造,你知道。”

“你说他创造了这个水塘。”

“他过去见过一个这样的水塘,就依样画葫芦造了一个。所有的东西都是复制品。”

小亡不安地扭了扭。有只小虫子爬上了他的腿。

“真是太糟了。”他暗自祈祷自己的语气适合眼下的情况。

“是的。”

她从地上抓起一把沙砾,心不在焉地把它们一粒粒扔进水里。

“我的眉毛真有那么难看?”她问。

“呣,”小亡说,“恐怕是的。”

“哦。”扑通,扑通。鲤鱼厌恶地望着她。

“我的腿呢?”他问。

“是的。抱歉。”

小亡有些着急,赶紧在自己储备的那一点点话题里东翻西找,最后还是放弃了努力。

“算了。”他大度地说,“至少你还可以用眉夹。”

“他很和气,”伊莎贝尔没接茬,“那种心不在焉的和气。”

“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吧,唔?”

“好多年前,我的父母在穿越大干地时出了意外。是场风暴,我想。他发现了我,把我带回这儿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干。”

“也许是为你难过吧?”

“他从来没有任何感觉。我不是在骂他,你明白。只不过他没有用来感觉的东西,没有那个,叫什么来着,腺体。他没法觉得,大概是以为自己为我难过吧。”

她苍白的圆脸转过来,面对着小亡。

“我不准任何人说他的坏话。他尽力了。只不过他总有那么多事要操心。”

“我父亲过去也有些像他。现在应该也是,我是说。”

“我猜,他总该有腺体吧。”

“我想是的。”小亡不安地扭扭身子,“我从没认真想过那东西,腺体。”

他们一起盯着鲤鱼。鲤鱼也盯着他们。

“我刚刚搞乱了未来的整个历史。”小亡说。

“哦?”

“你瞧,他想杀了她,所以我就杀了他,可问题是,根据历史她应该死,然后让公爵成为国王,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尽管他从里到外都烂透了,但他本来会把所有的城市都统一起来,变成一个联邦。书上还说会有一百年的和平昌盛。我是说,看他那样子,你本来以为会有恐怖统治什么的,可历史看样子有时就需要这种人。而公主却和别的君王没什么两样。我是说,并不坏,挺好的事实上,只不过不是应该出现的那种,现在统一什么的全都没戏了。历史漫无目的地乱蹦一气,而这些全是我的错。”

他蔫下去,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你是对的,你知道。”

“当真?”

“我们的确该带些面包屑来。”她说,“不过我猜它们在水里也能找着东西吃。甲虫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