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第5/13页)

“喏喏咯。”

“什么?”

他使劲摇晃一下。把注意力集中在梳子上,伙计,梳子,“只不过是一点魔法试验,小姐。皮外伤而已。”

“它还在移动吗?”

“恐怕是的。”

凯莉回转身去面对镜子,表情坚定。

“我们还有时间吗?”

他怕的就是这个。能做的他都做了。醉醺醺的王家占星士被弄醒过来,虽然只是一小会儿,但已经足够让他坚持指出:仪式只能在明天举行。所以切维尔把加冕礼安排在午夜之后一秒钟开始;他无情地砍掉了王家喇叭的吹奏次数;他让高阶祭司演习一遍献给神仙的颂词,自己在一旁计时,然后给颂词大大地缩了一回水——等神仙们发现了那才有得瞧呢;就连敷油礼也被缩短成在耳朵后头稍微一涂;幸好碟形世界还没有发明滑板,否则凯莉经过通道的速度一定会快得违背宪法精神。但这一切仍然不够。他鼓起勇气。

“我想可能没有。”他说,“时间可能会相当紧。”

他看见她在镜子里瞪着自己。

“有多接近?”

“呃,非常接近。”

“你是想告诉我,它可能在举行仪式的时候赶到吗?”

“呣。更像是,那个,之前。”切维尔可怜巴巴地说。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凯莉的手指敲打桌边的声音。切维尔以为她或许会崩溃,或者砸烂镜子。结果她却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琢磨着用一句“我是个巫师,这档子事儿我们清楚”之类的话能不能蒙混过去,最后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上次他这么说的时候,她曾经威胁要对他用斧头来着。

“我问了一个卫兵,要他告诉我小亡提起的那个旅店在什么地方。”他说,“然后我计算出了它需要经过的大概距离。小亡说它移动的速度跟人溜达差不多,我估算出他走路的速度差不多是——”

“就这么简单?你没用魔法吗?”

“只用了常识。从长远看它要可靠得多。”

她伸出手来拍拍他的手。

“可怜的老切维尔。”她说。

“我才二十岁,小姐。”

她站起身来,走进她的更衣室。当个公主要学习很多事情,其中之一就是你永远要比任何地位低于你的人年纪更大。

“是的,我猜这世上肯定该有青年巫师这回事儿。”她扭头说,“只不过大家总觉得他们都是些老头子。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

“事业的艰苦性,小姐。”切维尔翻了翻白眼。他能听见丝绸的沙沙声。

“是什么让你决定当个巫师的?”她的声音闷闷的,好像脑袋上罩着什么东西。

“室内工作,没什么体力活。”切维尔回答道,“而且我猜我也想知道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功了吗?”

“没有。”切维尔不怎么会跟人闲聊,否则他也不会任自己神游天外,脱口问出一句,“是什么让你决定当个公主的?”

一阵若有所思的沉默,然后她说:“这是别人帮我决定的,你知道。”

“抱歉,我——”

“身为王室是一种家族传统。我猜魔法也一样;你父亲肯定也是个巫师吧?”

切维尔咬咬牙,“呣。不。”他说,“不大是。事实上,完全不是。”

他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这不来了?像日落一样的可靠。一个又吃惊又迷人的声音问:

“哦?那个传说是真的吗,据说巫师不可以——”

“唔,如果没别的事儿我真的该走了。”切维尔大声说,“如果有人找我,跟着爆炸声走就行。我——嘎啊!”

凯莉刚刚走出了更衣室。

说起来,切维尔并不怎么关心女人的衣着——事实上,当他想起女人的时候,脑子里的图像极少把衣服也包括在内——但眼前的景象真的让他忘记了呼吸。无论是谁设计了这衣服,这些人都不晓得什么叫适可而止。他们在丝绸上缀满蕾丝花边,还给它镶上了一圈儿那种害死人的黑色玩意儿,又在任何还有空的地方缝上珍珠,把袖子弄蓬松、定型,然后再加上银线,然后再用丝绸从头来过。

事实上,只不过是几盎司重金属,一些讨厌的软体动物,几只死掉的锯齿动物和许许多多从虫子肚子里拉出来的线,但制造出的效果的确惊人。与其说是凯莉把它穿在了身上,还不如说这套衣服控制了人体。假如那些乱七八糟的花边底下没有安装帮助移动的轮子,那么,凯莉实在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孔武有力。

“你觉得怎么样?”她缓缓地转了一圈,“这是我母亲穿过的,还有我祖母,还有她的母亲。”

“什么,大家一起?”切维尔很愿意相信这一点。她到底是怎么钻进去的?那套衣裳后背上肯定有扇门……

“这是我们的传家宝。胸衣上还镶着真正的钻石。”

“哪块是胸衣?”

“这个。”

切维尔一阵战栗。等他相信自己的声音已经可以过关的时候,他说:“令人叹为观止。不过,你不觉得它或许过分庄重了些吗?”

“它有女王的架势。”

“没错,但它或许会对你的速度有些影响?”

“我没想跑步前进。必须有尊严。”她的下巴再一次将她的血统追溯到了那位征服者祖先,只不过那一位随时随地都更情愿跑得飞快,至于对于尊严的见解,刚好有长矛尖摆得下的那么多。

切维尔摊开双手。

“好吧。”他说,“行。咱们都尽力而为。我只希望小亡能想出什么点子来。”

“你很难信任一个鬼魂。”凯莉说,“他穿墙呢!”

“我一直在想这事儿。”切维尔说,“挺奇怪的,不是吗?他只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才能穿过东西。我想这是种职业病。”

“什么?”

“昨晚我几乎已经确定了。他正在变真实。”

“可我们都是真实的!至少你是,而我觉得我也是。”

“但他在变得更真实。非常的真实。几乎像死神一样真实,而你没法比那更真实了。一点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