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铁匠(第3/5页)
“这对你们两人都会造成某种错误。”弄臣拧了一拧铁匠的小尾巴,它扭过身对他发出小幼犬的咆哮,“她一定会想送你各种东西,而你得收下,因为你没有办法不失礼地拒绝。但你必须想清楚那些礼物是要在你们两人之间搭起一座桥,还是盖起一面墙。”
“你认识切德吗?”我问得有些突兀,因为弄臣的语气听起来太像他了,我突然很好奇。除了黠谋之外我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切德,也没听过堡里的任何人有说起他。
“我不知道什么切的还是砍的,但我知道什么时候该闭上嘴巴。你也应该学会这一点。”弄臣突然站起来,走到门口时停了一下,“那时候,她只有最初的那几个月恨你,而且也不是真正地恨你,只是盲目嫉妒你的母亲,因为她可以为骏骑生个孩子,而耐辛却不能。之后她就心软了,想派人来接你,想把你当成她自己的孩子来抚养。也许有些人会说她只是想占有任何能跟骏骑沾上点关系的东西,但我不这么认为。”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弄臣。
“你嘴巴张成这样,看起来像条鱼。”他观察道,“但你父亲当然是拒绝了,他说这样会显得他好像正式承认了你是他的私生子。但我认为根本不是这样,我想是因为那样做你会有危险。”弄臣做了个奇怪的手势,一条肉干就出现在他手指间。我知道肉干本来就藏在了他袖子里,但看不清楚他是怎么把它变出来的。他把肉干抛到我床上,小狗贪婪地扑了上去。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轻易伤害她。”他提出,“看到你一直都这么孤单,她内疚得不得了,而且你长得太像骏骑了,随便你说什么都会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她就像一块有瑕疵的宝石,你只要对准地方敲一下,她就会粉身碎骨。你知道她现在其实差不多就是半疯的状态了。要不是当初她同意骏骑退位,他们根本没办法杀害他,至少不能杀得这么轻松且不必顾虑后果,现在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了。”
“‘他们’是哪个?”我追问。
“应该说他们是哪些?”弄臣纠正我,然后咻的一下就没了踪影。等我跑到门口时他已经不见了,我用我的感官知觉去寻找他,但什么也没找到,他简直就像被冶炼过一样。想到这一点我打了个冷颤,回到铁匠身旁,它正在把肉干咬成一块块黏糊糊的小肉块,搞得满床都是。“弄臣走了。”我告诉铁匠。它随便摇几下尾巴表示知道了,然后继续啃它的肉干。
它是我的,是送给我的。不是马厩里那种我负责照顾的狗,而是我的狗,而且博瑞屈不知道它,因此它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除了衣服和切德给我的那只黄铜手环外,我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但铁匠足以弥补我有生以来所有可能的缺憾。
它是只毛色光亮的健康小狗,现在它的毛皮还很平滑,但等它长大之后就会变得硬梆梆、刺扎扎的。当我把它举起来对着窗户的亮光时,可以看见它的毛皮上有浅浅的杂色斑点,所以它长大后会是只黑色的带着斑点的狗。我还发现它的下巴处有一块白色,左后脚上也有一块。它的小牙紧紧咬住我的衬衫袖子,凶猛地甩起来,发出幼犬凶狠的咆哮。我跟它在床上扭打一番,直到它全身软趴趴地熟睡过去,然后我把它移到它的稻草铺垫上,不情愿地去上下午的课,做下午的工作。
在刚开始跟耐辛上课的那第一个星期里,我们两个都很不好受。因为我学会总是把很大一部分注意力保持在它身上,这样在我没有跟它在一起的时候它就不会因为太过寂寞而嚎叫起来,但这么做需要时间练习。这么做导致我的精神有点不太集中,对此博瑞屈会皱眉表示不满,但我说服了他,让他相信这是因为我跟耐辛上那些课的关系。“我实在不知道那女人要我怎么样。”第三天我告诉他,“昨天上是音乐课。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她试图教我弹竖琴、吹海笛,接着还要吹长笛,每一次当我好不容易快要摸索出几个音的时候,她就把我手上的乐器夺过去,叫我再试另外一种。最后她下结论说我没有音乐天分,然后我们就下课了。今天早上上的是诗词。她开始教我那首关于疗众王后和她的花园的诗,那首诗很长,讲述的是她种的那一大堆药草和每一种药草是做什么用的。她老是把句子念错,等我也把错的句子复述出来的时候她就生气了,说我一定知道猫薄荷不是拿来敷的,说我是在取笑她。最后她说我害她头痛得厉害,让她连课都上不下去了,这倒让我几乎是松了口气。然后我问她要不要我去摘点‘仕女之手’的花苞来给她治头痛,她马上坐起来说,‘你看!我就知道你是在取笑我。’博瑞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取悦她。”
“你干吗要取悦她?”他满脸怒容,于是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那天晚上蕾细到我房间来找我。她敲敲门,然后进了房间,皱起了鼻子,“如果你要把那只小狗养在这里,最好弄些芳香味的药草来洒在地上,还有,替它清理大小便的时候用加了点醋的水来洗。这里闻起来简直像马厩一样。”
“确实有点像。”我承认。我好奇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些什么。
“我拿这个来给你,你似乎最喜欢它。”她伸手递出一只海笛。我看着那些用细皮绳绑在一起的粗短管子,在那三样乐器中我最喜欢这个。竖琴的弦太多了,长笛的声音听起来又太尖,就算耐辛吹起来也是一样。
“是耐辛夫人要给我的吗?”我不解地问。
“不是。她不知道我把它拿走了。她会以为它是埋在她那一大堆东西里不见了,这种事常常发生。”
“你为什么把它拿来呢?”
“我是想让你练习的。等你练习得比较好的时候,可以把它拿回来吹给她听。”
“为什么?”
蕾细叹气,“因为这会让她感觉好一点,也会让我的日子好过得多。没有比服侍像耐辛夫人这样心里如此难受的人更糟糕的事了。她一心渴望你能擅长某种东西,她一直在让你尝试各种东西,希望你会突然展现出某种才华,这样她就可以把你拿出去炫耀,告诉别人说,‘看吧,我早就说过他有天分。’呐,我自己也有儿子,我知道男孩子不是这样的。他们不会在你盯着他们看的时候突然学会什么东西,不会突然间长大长高或变得有礼貌守规矩,但是你只要转过身去,再转回来,他们就变啦,变得更聪明、更高大,足以迷倒除了他们母亲之外的每个人。”
这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是要我学会吹这个,好让耐辛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