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消失的男人(第10/12页)

“那你为什么能赚钱?因为你比其他人更狡猾?”

“千真万确。”他用满足的语气回答。

“那这笔钱呢,你打算怎么花?”

“我会留给你。”

我苦笑了一下。

“我可花不了那么多钱。”

“不要看不起金钱,亚瑟。金钱是自由的度量表。你的生命还远远没有结束,相信我的经验——生活中总有那么一刻,你会发现有一笔钱对实现一件事情来说至关重要。”

3

“这是给你的。”祖父递给我一本护照。

当我打开印着我照片的证件时,我立刻想起了斯坦,那个在字母城专业伪造证件的人。

“这是一张百分之百的假证,对吗?”

“没错,”苏里文说,“做得真漂亮,几乎和真护照一模一样。”

洗完澡之后,我们一起回了“家”。整整一下午,我都待在壁炉前,专心看电视新闻,翻阅旧报纸。我得知了弗兰克·辛纳屈、斯坦利·库布里克、乔·迪马吉奥和耶胡迪·梅纽因的死讯;我读到哥伦比亚一所高中发生的枪击案的报道,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恐惧;我知道比尔·克林顿在莱温斯基事件中逃过了弹劾,并且在几天前,经过五周的重新计票,这个国家选出了一位新总统——乔治·W.布什,他是另一位布什的儿子……

现在是下午六点。我们在“鲁斯和女儿”门口排队,这是一家位于东休斯敦街的犹太美食店,按苏里文的说法,他们家有全市最好吃的百吉饼。

“下一位顾客,请到这边!”

我走到柜台前,由于实在太饿,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我点了两只芝麻百吉饼,配三文鱼、续随子、洋葱和奶酪。然后,我和苏里文坐到入口处的一张小桌边。

坐定之后,他拿出一张二十四风向灯塔的旧地图摊平。

“过去这几年,我对灯塔的历史、结构和建筑设计都做了系统的研究。为了最大程度地理解降临在我们身上的这种诅咒,我读了所有材料。”

“那你有什么发现吗?”

“严格来说,没有任何发现。真是太悲惨了。这也证实了我一直以来的想法——我们永远无法打破这个诅咒。”

“我不会听天由命的。”我说,一边用牙齿撕扯着百吉饼。

“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但这场战争从一开始你就已经输掉了。我不确定这样浪费时间对你来说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吞下一块醋渍青鱼,接着说道:“我认为,灯塔是生命的一个隐喻。更确切地说,是命运的隐喻。而你无法和命运抗争。”

我吃完了第一只百吉饼,开始掰第二只上面的芝麻吃。

“我不相信命运。”

“我说的命运更像是一种永恒的‘万物的秩序’。你知道古代哲学家们是怎么定义命运的吗?”

我摇摇头。他说道:“正是因为万事万物都遵循这一法则,过去的才会消逝,现在的才会发生,未来的才会到来。”

“我永远都不会相信命运是预先设计好的。如果是这样,那世界就太简单了:不会有个人责任,不会有犯罪,不会有教唆行为……”

苏里文开始说教。

“有些事情会发生,是因为它们应该发生,而唯一避免经历这些事情的办法就是接受现实并学会妥协。”

我有些疑惑。我感到在这些漂亮句子背后,苏里文其实是在回避真正的问题。

于是我转向另一个话题。

“你从来就没有想过,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更像是一种惩罚吗?”

“一种惩罚?”

“用来补偿我们犯下的错误。”

他把目光转向窗外,望着这座白雪皑皑的城市。在冰雪覆盖之下,它那股蓬勃的冲劲被冻结了,仿佛一艘停泊的帆船。

“那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误呢?”祖父问道。

对于这点,我一无所知。

4

回到家后,苏里文往壁炉里添了一大块木柴,给我们俩各倒了一杯雪莉酒,然后点燃一支雪茄。

整个晚上,他都在向我灌输互联网的魅力。一台彩色电脑,连着一个塑料蛋壳形状的东西,他在一刻不停地操作这些机器,教我怎么上网,怎么发邮件。

后来,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戴上耳机,在网络世界里探索了一整夜。我创建了自己的电子邮件账户,听了些时下的流行音乐——卡洛斯·桑塔纳令人晕眩的《玛丽亚,玛丽亚》,红辣椒乐队的《加州靡情》,U2的《美丽的日子》,还有一位叫埃米纳姆的说唱歌手的《斯坦》。在线报纸网站很有趣,我在上面逗留了好几个小时。论坛里的人们在谈论哈利·波特,还有科学家最近发表的一篇关于人类基因解密的论文。当我开始浏览红袜队(我最喜欢的棒球队)的网站时,太阳出来了。

苏里文醒了。我们一起吃了早饭,然后我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穿上高级鞋子,还有我那件红十字会大衣。

“别忘了带上钱!鬼才知道你会在哪里醒过来。”苏里文建议。他打开保险箱,往我口袋里塞了一沓五十美元的钞票。

我做好了离开的准备,端坐在沙发上,像一名待命升天的宇航员。

“我们明年再见,好吗?在我这个年纪,时间可是很有限的。”苏里文低声说道。

“没问题。”我回答,“在我这个年纪,时间过得太快了。”

“你一定要穿这件红大衣吗?”他用嘲弄的口吻说道,想要冲淡笼罩着我们的离愁别绪。

“我很喜欢它……”

橙花的味道弥漫开来,我鼻孔发痒,胃里一片翻江倒海。每一次离去的瞬间,我都要重新感受一遍这种悲伤,以及不知道自己将会在何处醒来的痛苦……

“你最不喜欢的一次着陆是在哪里?”我问苏里文。

他挠了挠头,回答说:“1964年夏天,在哈莱姆区,那儿正好发生了一场骚乱,一个该死的警察给了我一警棍,现在还留着疤。”

我整个身体开始剧烈摇晃,我听到他用责备的口气说道:“你的发型是爆炸头吗?亚瑟,你应该明白,穿越这件事和保持应有的优雅一点儿都不矛盾……”

2001 双塔

在生命中的任何时刻,

两个人想要的很难是同一件东西。

有时,

这可谓是人生最残酷的一面。

——克莱尔·吉根

1

我被食道里一股灼热的反酸呛醒了。

胃里像着了火。

我睁开眼睛,看了下手表。刚过六点半。清晨的几缕阳光透过百叶窗溜了进来,我听到身边有个男人在打鼾。

是菲利普,我想……也可能是戴米安。

我感到有些恶心,还夹杂着偏头痛,脑子乱作一团。我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下来,捡起胸罩、牛仔裤、上衣和夹克,然后冲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从莲蓬头喷出的水几乎是冰凉的,这是一种用来代替电击的方法,可以让我瞬间恢复清醒,也是我用来惩罚自己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