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楼里的陌生人(第6/10页)

这个要求似乎使他们有点惊慌。行业秘书踌躇着说:“如果总护士长在就好了,我们不清楚哪一间房是空的。她不久应该就会回来。”

阿尔德曼·济里烦躁地说:“我们不能凡事都等她来。警司要一间房,去帮他找一间吧。”

“正好一楼有一间罗尔芙小姐的办公室,就在示范室隔壁。”行业秘书垂下悲伤的眼睛看着达格利什,“你当然已经见过罗尔芙小姐了,她是我们的首席导师。如果罗尔芙小姐能暂时搬到她秘书的房间。巴克菲尔德小姐因感冒休假了,所以她的办公室是空的。不过有点小,而且只有一个食橱,但是如果护士长……”

“就让罗尔芙小姐把她要用的东西都搬出来吧。搬运工会来帮她搬文件柜的。”阿尔德曼·济里转过身来对着达格利什喊道,“行了吧?”

“如果它有单独的出入口,又能适当隔音的话。门上要有锁,能够容得下三个人,有一部直拨外线电话,我想这样就行了。如果还有自来水,那就更好了。”

副主席面对这一系列难应付的要求,情绪倒是缓和下来了。他犹豫不决地说:“一楼罗尔芙小姐办公室的对面有一间小衣帽间和一间卫生间,那也可以拨给你们使用。”

格鲁特先生的悲伤更深了。他的眼睛扫过来看着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似乎在寻求一个同盟。但是外科大夫在这几分钟内却令人不可理解地一直保持沉默,好像不愿意迎接他的目光。此时电话铃响了。哈德逊先生显然很高兴能有机会活动身体,跳起来接了电话。他转过身对副主席说:“是《号角报》,先生。他们要你亲自接听。”

阿尔德曼·济里果断地抓住听筒。他决定重振威风,准备由自己来掌控局面,做这种事情则完全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谋杀案也许不是当前要他来处理的事,但是老练地和地方报纸打交道,这事他做起来得心应手:“我是阿尔德曼·济里,管理委员会的副主席。是的,伦敦警察厅已经派人来了。受害者?啊,我想我们就不要谈什么受害者了。目前还不是时候。法伦,约瑟芬·法伦。年龄?”他将手盖住听筒,转过身来问行业秘书。特别奇怪的是,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给出了回答。

“31岁10个月,”他说,“确切地说,到今天为止她比我整整小20岁。”

阿尔德曼·济里对于这个信息一点也不吃惊,他又转向听筒。

“她31岁。不,我们还不清楚她是怎么死的。没有人知道。我们正在等验尸报告出来。是的,警司达格利什。他现在在这里,但他很忙,不能接电话。我希望今天晚上在报上发表一篇声明。到时验尸报告应该出来了。不,没有理由怀疑是谋杀。警察局局长出于谨慎请来了苏格兰场的警察。不,就我们目前所知,这两起死亡事件之间绝没有任何联系。很悲痛,是的,非常悲痛。如果你愿意下午6点左右再来电话,我也许会有更多的消息奉告。目前我们所知道的就是法伦护士今天早上7点刚过时被人发现死在自己床上。她很可能是死于突发的心脏病。她刚得过流感。不,没有留下字条,没有那一类的东西。”

他听了一会儿,又用手盖住听筒,向格鲁特转过身去。

“他们问起亲属,我们知道他们的情况吗?”

“她一个亲属都没有。法伦是个孤儿。”这次又是科特里-布里格斯回答的。

阿尔德曼·济里转告了这个情况,将话筒放回原处。他带着恶意,笑着看了达格利什一眼,目光中混杂着报复和警告的意味。达格利什听到他说把伦敦警察厅叫来是出于谨慎,觉得很有意思。这倒是一个关于警察厅责任的新概念,他感觉这一点不大可能骗得过地方报纸的记者们,更不可能骗得过伦敦的记者们,他们马上就会到现场来。他不知道医院将如何应对公众的关注。如果这种询问得不到阻止,阿尔德曼·济里只怕会需要一些忠告了,但有的是时间来做这件事。现在他得摆脱他们,开始进行调查。这些来自社会的开场节目永远是耗费时间的麻烦事。不久又会有一个总护士长要应付、要讨教,甚至可能要对抗。行业秘书在没有征得她同意的情况下,不愿意有进一步的行动,由此看来,她似乎是个强硬的人物。他还没有考虑如何巧妙地使她明白,在这个调查中只容得下一个强硬人物。

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刚才一直站在窗前,注视着窗外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花园,此时他转过身,使自己从思考中回到现实。他说:“我恐怕不能再在这里耗费时间了,单人病房里有个病人要去看,然后还得查房。今天上午晚些时候我本应该给学生们上一堂课,现在也不得不取消了。济里,还有什么我能做的事吗?”

他对达格利什不理不睬。他给人的印象是,他是个忙人,现在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在这件琐事上了。这无疑是有意做给人看的。达格利什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拦住他,虽然制伏他的傲慢是一件令人惬意的事,但他现在没时间做这件令他着迷的事,还有更重要的急事要处理。

正在此时,他们听见一阵汽车的声音。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转身走到窗前向外看,但是没说话。房间里的其他人僵住不动,然后仿佛是受一股共同力量的驱使,他们都转身面对房门。车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周围沉默了几秒钟,紧接着拼花地板上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门开了,总护士长走了进来。

达格利什对她的第一印象是:极具个性,带着一种随意的高雅气质和显而易见的自信。她身材高挑,身段苗条,没戴帽子,淡淡的蜜金色皮肤和几乎是同样颜色的头发。头发从高高的额头上往后梳,在脑后盘成一个复杂的发髻。她穿着一件灰色花呢大衣,一条鲜绿色的围巾在颈下打了个结,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和一个小旅行箱。她一言不发地走进房间,把箱子放在桌上,脱下手套,将这一小群人默默地扫视了一遍,仿佛是在观察一群证人。达格利什本能地注意到了她的手,手指很白、很长,慢慢变细变尖,骨节却非同寻常的粗大。她指甲剪得很短,右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巨大的蓝宝石在华丽的镶嵌底座上和指关节形成了对比,熠熠发光。尽管这个想法有点离题,他也不禁好奇她工作时是否会脱下戒指,如果是,她又是如何将它从那虬结的指关节上脱下的。

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总护士长。”然后便向门边走去,站在那里像个心烦的客人,似乎急于离开。其他人都将总护士长围住,气氛忽然轻松了下来,大家低声向她介绍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