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圈焦土(第10/10页)

“寓所里其他的线索呢?如果我杀了她,总该有一支注射器、一瓶药丸或是表明我杀了人的其他物品吧?可是她的药柜和我的药柜里都找得到阿司匹林和安眠药。我给了她这些东西,还是干脆直接把她打晕或闷死了?任何一种办法都和其他办法一样好,只要不把它搞砸就行。你们能用来做尸检的全部样本不过是几根烧焦的骨头,怎么能够证明她是如何死的?而且她自杀前还留下了遗书,笔迹是她的,上面写的事实也只有杀害佩尔斯和法伦的人才能知道。不管你选择相信什么,警司先生,难道你打算告诉我埃塞尔·布鲁姆费特在自焚前有意把那份遗书当作一份供状,验尸官却不会认为这足以下定论吗?”

达格利什明白他再也无法站立了。他在与自己的伤痛及虚弱做斗争。抓住壁炉台以支撑身体的手比大理石还冷,因为出汗而打滑,大理石本身变得像油灰一样光滑。他的伤口开始抽搐般疼痛起来,他那头部的钝痛之前只不过造成了点模糊的不适罢了,现在却变成了刺痛,像是针扎在他的左眼后。要是在她的脚边晕倒,那会是他永生难忘的耻辱。他伸出手臂,摸到了最近一张椅子的靠背,轻轻地坐了上去。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但至少他能听见她的话,而且知道自己的声音依然平稳。

她说:“假设我告诉你我能应付斯蒂芬·科特里-布里格斯,除了我们三个人之外,不必让其他人知道费尔森海姆的事,你看怎样?你愿意从你的报告中抽去关于我过去的部分吗?这样,那两个女孩至少不至于白白送命。我留下来当总护士长对这家医院事关重大。我不是在恳求你的慈悲,我自己无所谓。你无法证明是我杀了埃塞尔·布鲁姆费特。如果你要试一下的话——但你不打算把自己弄得很难堪吧?忘掉刚才的这场谈话,接受布鲁姆费特的供状,承认它说的是事实,把这个案子结了,这不是最有胆量、有见识的做法吗?”

他说:“那不可能。你的过去是证据的一部分。我不能在我的报告中扣下一些证据不报,或是省略相关的事实。我不会选择那样做。如果这样做了,我就应该放弃我的工作。不只是这件案子,还有我的职业,而且是永远。”

“你当然不能那样做。像你这样一个男人没有工作会是什么样呢?而且是这种特殊的工作。你会像我们其他人一样容易受伤,甚至会不得不开始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和思考。”

“你无法用这个说动我。为什么一定要说这种羞辱你自己的话呢?我们有法规,有制度,还有誓言。没有这些,任何人都不能安全地做好警察工作。没有它们,埃塞尔·布鲁姆费特就不会安全,你也不会安全,伊尔姆盖德·格罗贝尔也不会安全。”

“这就是你不愿帮助我的原因?”

“不完全是,我不能选择那样做。”

她伤心地说:“不管怎样,你这话说得很诚实。你就没有过疑惑吗?”

“当然有。我并不是那么傲慢的人。疑惑是不会消失的。”他的确有疑惑,但那是理智上的、哲学上的疑惑,它们并不折磨人,并不会紧紧抓住你不放,曾使他彻夜沉思多年。

“但是有法规,不是吗?还有制度,甚至还有誓言。它们是最为便利的盾牌,如果疑惑变成了麻烦,就可以藏身其后。我知道,我自己也曾经藏身其后。你和我毕竟不是完全不同的人,亚当·达格利什。”

她拿起椅背上的斗篷,系在肩膀上,然后微笑着站在他面前。看到他虚弱的样子,她伸出双手抓住他的手,扶着他站起来。他们面对面站在那里。突然,前门的门铃响了,几乎同时,嗡嗡作响的电话铃声也响了起来。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