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圈焦土(第8/10页)
达格利什问道:“约瑟芬·法伦被谋杀的那天夜里,你到南丁格尔大楼来找谁?”
“我告诉过你,没找谁。我没有进南丁格尔大楼。”
“你至少有十分钟时间解释不清,那时通向总护士长寓所的后门还没有上锁。吉尔瑞护士长让她的男朋友从那里出去,又和他一起在院子里散步。所以尽管屋子里没有灯光,你仍然以为总护士长在家,径直上楼去了她的寓所,必定还在那里待了一会儿。为什么?我感到奇怪。是出于好奇心吗?还是你正在搜寻什么东西?”
“我为什么要去看总护士长?她又不在。玛丽·泰勒那晚在阿姆斯特丹。”
“但你那时候并不知道,不是吗?泰勒小姐不习惯去参加国际性会议,其原因我们能够猜想,她不想让自己的脸被太多的人认识。这种不愿意承担公众责任的个性体现在一个如此能干、如此聪明的女人身上,被合适地认为是谦虚。她一直拖到星期二,才被电话召去阿姆斯特丹代表地区护士培训委员会的主席出席会议。你来医院上班的时间是星期一、星期四和星期五。星期三晚上你被叫去为一个自费病人做手术。我认为手术室的工作人员都在忙于抢救,不会想到提起总护士长不在医院的事,是吧?”他停下来。
科特里-布里格斯说:“你以为我会在什么时候计划着午夜去拜访总护士长?你总不至于以为我会是一个受欢迎的访客吧?是不是以为她在等着我?”
“你来看伊尔姆盖德·格罗贝尔。”
一阵沉默。然后科特里-布里格斯说:“你是怎么知道伊尔姆盖德·格罗贝尔的?”
“告诉你的那个人告诉我的,德廷格太太。”
又一阵沉默。他知道达格利什再也不相信他说的话了,到了这个地步,他便固执地说:“伊尔姆盖德·格罗贝尔死了。”
“是吗?”达格利什说,“你不是希望在总护士长的寓所里找到她吗?这是不是你第一次有机会拿你所知道的事去和她对峙?你必定已盼望着这样做很久了。权力的体验永远是使人快乐的,不是吗?”
科特里-布里格斯平静地说:“这个你应该知道。”
他们静静地站着,对视着。达格利什问:“你当时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我没有把格罗贝尔与佩尔斯或法伦的死联想到一起。即便我想到了,也不确定是否应该讲出去。这家医院需要玛丽·泰勒。就我而言,伊尔姆盖德·格罗贝尔不存在。她曾经受过审判,被判定无罪。这对我就足够了。我是一个外科大夫,不是一个道德专家。我应该为她保守秘密。”
达格利什想,他当然会。一旦这件事的真相公之于众,对他便失去了价值。这是一条非常特别、非常重要的信息,为了得到它,他付出了一些代价。因此,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利用它。它想将玛丽·泰勒永远置于自己的掌握之中。总护士长常常反对他,使他大为恼火。她的权力正在增长,就要被任命为整个业界所有医院的护理工作的总长了,她利用对医院管理委员会的主席马库斯·柯恩先生的影响反对过他。一旦主席先生知道了施泰因霍夫医院的事,她还会对这个虔诚的犹太人保有多大的影响呢?忘记这些事如今已经成了一种风尚,但是马库斯·柯恩先生会原谅她吗?
他想起了玛丽·泰勒的话。讹诈的方式不止一种。希瑟·佩尔斯和埃塞尔·布鲁姆费特两人都知道这件事。也许讹诈最为微妙的乐趣就是并不提出金钱上的要求,只在宽宏大量、仁慈、两人同谋或道德优越感的外衣下品味掌握秘密的滋味。布鲁姆费特护士长毕竟没有提出太多的要求,只是要了一间紧邻她偶像的房间,享有大家公认的、作为总护士长的朋友的特权,以及在工作之余与她相伴的快乐。可怜的、愚蠢的佩尔斯只要求每周几先令的付出和一首诗或一两份手迹。但她们必定是多么津津有味地品尝过她们的权力啊!科特里-布里格斯也一定更为得意地得到了满足。难怪他曾决心独自守住这个秘密,反对苏格兰场的人来南丁格尔大楼。
达格利什说:“我们能够证明你在上周五晚上坐飞机去过德国。我想我能猜出原因。要获得你所要的信息,比起去麻烦军法署,那会是一个更快捷有效的办法。你或许也查过报纸档案和那次审判记录。换做我也会那样做。无疑你的努力有所收获。不过我们能够查出你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你无法匿名穿过国境线,这你是知道的。”
科特里-布里格斯说:“我承认我知道。我也承认我在法伦死的那天夜里来南丁格尔大楼是为了见玛丽·泰勒。但我没做什么违法的事,你们无法把我送上被告席。”
“这个我能相信。”
“即使我早些说出来,也无法挽救佩尔斯。她在德廷格太太来见我之前就死了。我没必要责备自己。”
他开始像一个学童般笨拙地为自己辩护起来。这时他们听见轻轻的脚步声,都转过头。玛丽·泰勒回来了。她直接对外科大夫说:“我可以把伯特双胞胎给你。恐怕这就意味着这个学期结束了,但是别无选择。她们会被派到病房里去。”
科特里-布里格斯勉强地说:“就是她们了。她们是两个明事理的女孩。那么单人病房护士长呢?”
“我本想让罗尔芙护士长临时接管一下,但是恐怕这不可能了。她要离开约翰·卡朋达。”
“离开!她不能那样做!”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阻止她。我想我连试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离开?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说。我想是警察的调查引起了她的不安。”
科特里-布里格斯飞快地转过身来对着达格利什。
“你看!达格利什,我知道你是在尽你的职责,你被派到这里来只是要搞清楚两个女孩的死因。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就没有想过你把我们目前的处境弄得一团糟吗?”
“是的,”达格利什说,“那么你的工作呢?你有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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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科特里-布里格斯送到前门,没作任何逗留。不到一分钟她便回来了,轻快地走到壁炉边,让她的斗篷从肩上溜下来,又将它整整齐齐地盖在沙发背上。然后她跪下来,拿出一把铜火钳,开始把火弄旺,仔细地将煤块一块块垒起来,让每一块发光的煤都生出火舌。她没有抬头看达格利什,开口说道:“我们刚才的谈话被打断了,警司先生。你刚才指控我杀了人。我曾经面对过杀人的指控,但至少费尔森海姆的法庭还能拿出证据来。你有什么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