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信封(第14/92页)
托莱亚走出浴室,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他为自己的角色做着准备,寻找那些不相干的话题,还有那些会让特兰齐特旅馆同事们愤怒的引文。或许,有人给特奥多休同志带来了一瓶威士忌。太完美了,嗨,吉克老头,一个同志给你留下了那个烟熏色的瓶子。或者,可能那个眼镜商瓶塞钻为某个领导准备好了一间房间。太完美了,12点钟他会来的,带着一位小巧玲珑、身穿红色丝质长裙的女士。太好了,没有人会打搅他们。很好,我们不会妨碍他们的——我们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不会说的。但是,我们要用泰伦斯、巴罗尼亚斯和奥托三世的经典语录把你们逼疯。圣徒,理想化的政治家。“反过来,他给罗马人展示了他神圣尊严的景象,让他们知道了他对独自一人生活在一间泥土和芦苇搭建的小棚子里的渴望。”神圣的预测,电椅,启示录……世界的黄昏……当然,还有爱:世间仁爱的统治,兄弟,亲爱的兄弟,持续一千年,一千零一年,我的爱人。
他的邻居加夫通已经进了浴室。他能够听见马太·加夫通的咳嗽声和抱怨声。“在广大游牧民族的巨大压力之下……人们只能身居罗马人之间,以寻求安全,甚至还包括食物……我们必须承认帝王们所具有的温良和智慧,他们接纳了那些游牧民族……历史学家如何看待野蛮人的不断渗透。”把这些背诵给野蛮人听吗?“果实,不是人。”格伯特老兄,那个亲爱的,这样说过。“大地的果实,没错,但不是人民”——这种格言警句瓶塞钻和吉娜应该会感兴趣,是的,或者,这些无关紧要的话语会给他们带来遐想的空间,的确是这样。格伯特老兄——亲爱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胡言乱语和离奇的故事。他丢下手中的书本,穿上那条黑色的灯芯绒裤子,还有那件黑色的衬衫:他的制服。他就是以这种形象出现在特兰齐特旅馆——身穿制服。换句话说,身穿出席葬礼的服饰。他有好几条黑裤子,十几件黑衬衫,有的是棉布的,有的是亚麻布的,有的是针织的,还有的是丝绸的,但全部都是黑色的。阿纳托尔·多米尼克·万恰·沃伊诺夫教授每天就是这副打扮去旅馆报到的。
他穿上黑色的行头,仿佛一层黑色的铠甲。没错,就是这样。至少,剩下的也只有这一层铠甲,他代表着公开的挑战。他没有为此而抱怨,当然没有!夜色消散了——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胜利。日历上只有白天,一个接着一个。夜晚是一片没有任何形状的沼泽,空无一物,只是一个黑黢黢的大洞。感谢上帝,他再次逃过一劫。你永远也不可能保证自己可以顺利地到达黎明的彼岸。白天是多么的美妙,哇,是的。唐·多米尼克·万恰准备好了。故事再次拉开了序幕:刺耳的声音,白天的奇迹即将回归他的手中。一袭黑衣,修过的面庞,光秃秃的脑袋像极地的明月。双手插在口袋里,嘴巴紧紧抿着,口哨声飘荡而出。“虚幻本身是烈焰,现实只是白日做梦。能够在激情消失之前走进坟墓,这实属万幸。”——没错,来自欧里亚克的先生,您说的完全正确。干涩的额头,平整而结实,罗马参议员的额头。还有罗马式的秃头,罗马式的眼睛。他站在门口,准备出发。他从衣袋里掏出钥匙,还有一块红色的手帕。黑色的工作服,白色的休闲服,无论何时,手帕是必不可少的。红色是他的最爱。白色,黑色——有的时候是一块白色的,有的时候是一块黑色的。但是,5%是红色的,这是自然的要求。自然和审美:5%红色。他慢慢地擦拭着自己的秃顶。今天,他又迟到了。当他到达的时候,他们又会对他大喊大叫。更多的证据表明,一切都没有变,一切照旧,一切都各就各位。
各就各位,亲爱的,我们可以走了。我们走吧,我的爱人,我们又重新开始了。
门铃不断响起。不,不是门铃,是电话。他跌跌撞撞地穿行于桌子和椅子之间,他拿起了听筒。
“托马,我的名字叫托马……”
犹豫,接着,沉默。是的,他记得这个声音,他也记得这个人的名字,这个人曾经几次想跟他说话。这个叫托马的人,一个温文尔雅、行动迟缓的年轻人。这种人怎么能担任新的大楼经理呢!好像人们都不知道这些双料的雇员是些什么人,不知道他们为谁而效力。
一天上午,他突然出现在门口。一张十分体面的脸,一个悦耳的声音。你刚刚醒来,他就已经在你的房间里了——就像那些捣毁公寓,纵火烧死小猫的人。彬彬有礼,虚情假意——就是这副德行。即使你家里没有养小狗,小猫,或是金丝雀,他的手已经朝你伸了过来。然而,他这次来是为了别的事情。“我可以进来吗?要不然,我再找其他时间跟你聊聊,行吗?”
这头猪!不过现在,他在电话里的付出和收获终于基本持平了。至少现在可以有一两天的缓冲时间。接下来,围困行动即将再次展开,这是不可避免的。为什么?他们最终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因为他和邻居们没有什么往来吗?或者,因为他违反了管理条例,没有出席居民大会,没有提前六个月交维修基金?不对,这些不是唯一的理由。肯定有其他原因。当然,一定有。很明显,跟一件小事有关系,星期六晚上,当那位一向谨慎的经理午夜时分返回家中时,他发现一楼的餐厅仍然灯火通明。他推开门,大厅里空荡荡的。他径直走向最后的一张桌子。你在这里干什么?没什么,到处看看。这是外国留学生的专用食堂,其他住户是不允许使用的,难道你不知道吗?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这个时候没有人用餐,这里是空的。你到底在看什么?过去,他极力讨好教授,想跟他来一次长谈。但此时,他一改往日的口吻,声音干巴巴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好像他是一个保安,给那个长期被监视的恶棍一个突然袭击。你说,你到底在看些什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回答姗姗来迟。我在观察这个大厅。这里以前是一个酒吧——列夫琴科酒吧。战前战后它都在此营业。那个执法人员对自己听到的回答并不感觉意外。他拉过一张椅子,显然,他打算好好谈谈此事。然而,他傻眼了,因为那个住户已经站起身,看都没看他一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