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信封(第70/92页)
万恰同事想起维利同事的时候,脸上荡漾着笑容。他打算问一下女主人,她是否碰巧是瓦西利克·瓦西莉察的姐妹,但是,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有些不合时宜,不太谨慎。他放弃了这个念头,也放弃了满足自己好奇心的机会。
“因此,在特兰齐特旅馆,一个接待员——他能做些什么呢?如果不是马尔加医生,我连这份工作也找不着。如今,唯一能够帮助你的人是那些在公共机关工作的人,他们在外面有很多关系。医生、司机、女理发师、卖蔬菜的、卖肉的、卖鞋子的,或者卖石油的,还有各种中间人。马尔加医生是一个真正的绅士!加夫通,马尔加,塔维——他们是另一个年代的人,他们是我哥哥过去的朋友。塔维可能跟你说过——”
猎狗一动不动,女主人更是显得安静。
下一周的星期二。托莱亚到达的时候,大汗淋漓,狼狈不堪。他迟到了:交通管制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因为总统卫队要去飞机场,送,或是接那个爱好胡言乱语的伟大的同志。他好不容易才乘坐出租车绕道至此。
“是的,是,我明白。”韦内罗夫人安慰他说。
最初的兴趣开始变淡了,但托莱亚的造访却更加频繁,而且,他每次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迄今为止,他不仅仅星期二、四过来,星期六也来。假如韦内罗中间不回家的话,他会每天来此报到的。
好心的韦内罗似乎被往事的回忆所吞没,她有些不安。因此,教授决定改变话题。他开始讲述他们没有认识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形象生动地讲述了特兰齐特旅馆里发生的那些可笑、可恶的恶作剧,解释了邻居加夫通是如何分配公寓的维修和电耗费用的,描述了吉娜的火暴脾气,传达了那个胡言乱语的同志和他那个至高无上的老婆的最新笑话,并且严肃地评述了国内谣言、笑料、传言等成倍增长的现象。他说,小道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四处蔓延,这种现象和地震有得一比:在地震中,里氏2级和3级的差别要比7.2级和7.3级之间的差别小得多。教授解释说,一种致命的核反应,冲击波,等等。
“是的,是,我明白。”女主人无可奈何地附和道。她此时正忙着整理桌布,搬动花瓶,瓶里又一次插上了好心的教授带来的普通鲜花。托莱亚已经开始论述通过各种罚款的方法提高税收的机制:交通违章、乱丢垃圾、扰乱公共秩序。他接着说,在我们这样的国家里,搞生态保护运动的可能性等于零。他还谈到了太空武器的优越性,对付恐怖主义的方法,对付全球恐怖主义和恐怖现象的总方针。
“是的,是。”同样的声音重复着:震颤、香气扑鼻、天籁之音。空气正在膨胀,或者说,正在衰弱。也许,女主人更喜欢心照不宣的交流方式,不需要这些空话,它们只能使简单的、家庭式的亲切关系复杂化。疲倦、厌烦——这么多的语言炮弹使人诧异。然而,托莱亚进一步使自己的表演激烈化:当然,他想引发惊讶的爆发,想挑起新的刺激。
“是的,是,我明白。”女人依旧平静,没有任何的评论。肮脏不堪的家伙!这个咄咄逼人的接待员有些歇斯底里,因为他被这个声音甜美的女人所激怒。对他而言,这个声音只是面前这个女人富有节奏的赎罪表白,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是的,是,我明白。”韦内罗还是同样的回答。
他们一起喝茶,一起吃普通的三明治,偶尔还有一小杯李子白兰地酒,或者,用大麦或是糠麸制作的咖啡替代品。谁知道到底是什么做的?有时,他们打开电视机,观看那个胡言乱语的同志滔滔不绝地谈论模范公民的幸福,以及与模范公民为敌的危险后果。接着,托莱亚继续自己的独白,谈及冒险,谈及寓言故事,谈及成语——内容丰富,甚至能撑死一只河马。他感觉自己即将放弃这一切的努力,他已经决定放弃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喋喋不休地唠叨个没完没了,但他已经不再期望得到任何赞同的反馈了,他的希望全都在阴险的塔维身上。他的听众是那条狗,实际上,这个畜生已经开始焦躁不安,它不耐烦了。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只聚焦于蜷缩在韦内罗脚边上的奴隶保护者的眼睛上。塔维十分镇定,没有任何反应,聆听着娓娓道来的趣闻逸事,对水泥搅拌者劳动的成果表示怀疑。
也许,就是目击者表现出的这份无言的怀疑,把激动不已的闯入者彻底击垮了。他虽然还在继续,孜孜不倦地打着手势,不厌其烦地向外挤压着话语,但那条聪明的狼狗脸上显现出的明显倦态使他感觉沮丧,他明白,他应该放弃了。
明天将是结束的时刻。不,明天是星期五,我们的休息日。后天,星期六,神圣的日子——解放纪念日。就在这一天,星期六,一切都将结束!
星期六的早晨伴随着薄雾缓缓飘来,稀薄的雾气像一块挡在太阳面前的华丽锦缎。孩童般的城市自我娇惯着,不紧不慢,悠然自得。
教授出现的时候是9点钟,这对于他而言可不是一个寻常的时刻。这意味着,今天他醒得很早。他一身白衣——这意味着:他今天休息。像往日一样,胡须刮得干干净净。他手里捧着一大束红花,就像葬礼上的花圈。
女主人满头鬈发的脑袋点了点,算是对他的感谢。她从这位一大早就来和她聊天的男人手中接过花,并把它放在衣帽架旁,等待着万恰先生像往常那样把背包从肩膀上拿下来,挂在镜子前面的挂钩上。
教授待在原地,眼睛盯着镜子里塔维严厉的目光。他微微一笑,跟猎犬匆匆打了个招呼,然后把包拿下来,但接着却改变了主意。他没有把它挂起来,而是拎着走进了餐厅。
“我亲爱的女士,今天天气不错。天空多么晴朗,晓风多么柔和,我多想在户外多停留些时间。可是不行,我得转车,从一个车站奔赴另一个车站。春天让大家疯狂,春天让囚禁的人们失去了理性。”
托盘和咖啡已经摆在桌上了。令人大吃一惊!通常,在他们开始聊天的时候,韦内罗夫人才动手准备喝的和吃的。塔维已经在她椅子边上找好了位置。韦内罗看上去容光焕发,年轻的一天,非常完美。
“亲爱的兄弟,我本可以这样跟他说的。我就是这样对那个正在聚精会神看着我的年轻人这样说的。”